GL长篇一发完
be预警
番外四篇几天后掉落
早些年写的了 语句逻辑不通也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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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成为整个莒洲最自由的女子啊,十七。”母亲老是对我这么说着,现在也一样。
我看着她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明明她还未过四十。
“好好告诉我吧母亲,什么是自由啊。”屋内的空气太过干燥,令我的眼珠止不住打转。
“自由…是大胆爱一个人。”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默默的和屋内寂静的空气融为一体,直到我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父亲才来了。我看见他的面容,熟悉而又陌生。说一个这宫中最好笑的笑话吧:皇后死了,皇帝不知道。
我看着他姗姗来迟,看着他遣退臣子,看着他跪在大红席旁痛苦不堪。直到他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才上前递过手帕,不曾想他却用在了我的脸上。
七岁这一年,我没了母亲。
父亲问我母亲的遗言,当我如实告知时,他的面容清楚的悲恸。他看着我,好像是在看别人。良久,我听他道,“皇家的爱,会害死那个人的。”
我心中有许多不解,可我不想和他谈论,只是点了点头,行礼退下了。可就算走的再快,那个男人的哭泣声还是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我不明白,如果父亲真的这么在意母亲,为何置她于七年不顾。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过了几个月,常安回来了。明明小我几岁,却成熟的好像她才是长姐。她把我牢牢抱住,然后给我讲了一堆出行的趣事,她告诉我,“姐姐,你还有我。”
“嗯。”
我还有常安在我身边,我还没将众生脱离苦海,我不能如此悲伤。
1
今年怕是触了霉头,坏事一件接着一件。塞外遭敌,万千难民无家可归。父亲找到我,告诉我他打算将难民安置城内,并由我去安排。我点点头,常安想陪我同去,却被父亲拒绝了。
“安安才回不久,在宫中好好休息吧,此事交给清儿便可。”常安反常地没有撒娇抗议,只是握着我的手交待了好多事情,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
“这真是太危险了!”霜月抱怨着,“您还只是个孩童啊!那些难民刚刚被迫撤离故居,谁知道现在他们这些穷乡僻壤的野人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她拉着我的手,丝毫没有贴身侍女的样子,“陛下真是偏心…”我听她小声嘀咕着。我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心思却也飘的老远。
有记忆始,父亲的温和便没怎么给予过我。不论我在先生那取得何种成就,他都只是淡淡地点点头,连一句夸赞也不曾说过。
而常安却与我不同。她是被父亲捧在手心里的,艳丽明媚,意气风发。父亲很宠她,大家也很喜欢她,我从来没见过父亲那么喜欢一个孩子。
所以我能理解,为什么是我,而不是常安。
2
我忍不住跑开干呕起来。霜月死死地抱住我,捂着我的眼睛,“殿下别看!”可腐肉的气味还是窜到了我的鼻中,搅的我的五脏六腑难受的要命。
感受到我不再颤抖,霜月才将我松开。我扶着她自嘲地笑了笑,而后松开她的手,抹了把唇,提裙走了进去。
这是犹如地狱般的场景。人们横七八竖地倒在地上,哭嚎声一声高过一声。腐朽味,鲜血味混在一起,刺激着我想要逃离的心。我还是往深处走起,霜月在后面死死地拽着我的衣袖,我还是不肯回头。
越过前堂,我到了后殿。干净整洁的陈设让我暴怒不已。霜月说,那是她第一次见我那么生气。也是从这一天开始,我的名声传遍了各地。
费了番工夫才将难民重归整洁。当他们眼眸中的不信任被泪花所取代,我知道,我离我的国泰民安又近了一步。
父亲曾说,帝王家的后人,要一切以百姓为先。要渡众生,要救众生。这是我一直被告知的事,这也是我想去做的事。除了偶尔的胡思乱想。
手臂好像被谁给握住了。霜月比我更早开口,“放肆!你可知这是何人?还不快松开!”我挥手表示没关系,顺着那双乌黑的手向上看,我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眼眸。
明明脸花的不成样子,那双眼睛却干干净净。
就像是太阳,我想。
“让我跟你走吧,我已经没有家人了。”清丽的女音响起,我一愣,点了点头。霜月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我全都不记得了。
回过神来,那个女子已梳洗完毕。一定是因为她的眼睛,我猜。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我,我有些好笑,“不应该是我先问你吗?”“按理来说是那样没错,可我太想知道你的名字了。”她笑了几声,挠了挠头。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我忍不住多瞧了她几眼,“我叫常清。”我听她小声念了几遍,心中突然发痒起来,“那你就叫我阿弦吧!”她笑着抱了我一下。我僵住了,塞外的女子都像她这般张狂做派吗?
…还挺不错的。
3
父亲并没有阻止我带阿弦回宫。倒是常安反常的闹起了别扭,我好言好语地哄了她许久,她才松口让阿弦住进我的侧殿。不过她们俩就像是天生不合,每次见面都要暗搓搓的争上一争,我没法子,只是把阿弦带在身边,尽可能不让她们碰面。
“十七!”我揉了揉被阿弦喊懵的耳朵,真不知她从何处听来我的小名,如今便叫个没完了。不过我也不讨厌就是。
共处的这几年,我们变得十分要好。我不与人共眠的毛病也被她治好了,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比如同穿衣裳,同食一物,除了在她试图和我共浴时,被我轰了出去。
“怎么啦?”我还没抬头,一枝桃花便垂到我眼前。“都是花苞噢,插到瓶子里然后看着它慢慢开放,肯定很美!”我还没发表感想,她倒先行动了起来,几秒钟的时间,瓷瓶便到了我眼前。
“美吧!”她抱着瓷瓶笑望着我,“嗯,”我没办法移开目光,“很美。”
她没接着说,也定定地看着我。我们俩对视了许久,她披着日光突然走向我,接着俯身在我额间落下一朵盛开的花。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倒是先解释了起来,“哎呀!这是我们那边的风俗!就就是…哎呀你懂的吧?”我捂着额头笑起来,“嗯,我懂。”她扔下一句你懂就好,然后抱着瓶跑走了。没跑多远又折回来,小心地把瓷瓶放在我眼前,“这是给你的。”然后又跑掉了。
我看着粉嫩的桃花,忍不住覆手而上,“真是不错的颜色。”
4
父亲带我和常安去收复之地,阿弦吵着要去,我便把她也带上了。好在常安是与父亲共车,不然阿弦非得和她大吵才是。
到了目的地,我把枕在我膝上的阿弦唤醒。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我揉了揉她的脸,让她自我清醒一下,掀开帘走了出去。
又是荒凉的景象。我忍不住握紧拳头,有双手握住了我的拳,我侧眼一看,是常安。她挽着我,坚定地说着,“没关系的姐姐,我会陪你把这破碎山河缝补整齐。”我回握她,点了点头。在这宫中,最能理解我愁苦之情的,就是常安了。
阿弦在一旁看着,难得没有发话。
回到行宫,好不容易把常安哄回她的住所,阿弦这边又出了问题。
推开她的房门,酒气铺天而来。我一惊,“你喝酒了?”赶忙把酒壶给抽走,我把她扶正,有些怒道“你我都才刚刚及笄,怎可饮酒?”她沉默着没开口。我无奈地扶了扶额,“你要知道…”
“清儿。”她把我打断了,“…你爱这众生吗?”
我有些不解,“什么?”
“告诉我答案。”
“…是,我爱众生。”她突然很失落地摇了摇头,“那你会为他们去死吗?”我没接话。
“你会的。”她突然拔高声调,“可你知不知道!那种为爱赴死的感情,是要给爱人的啊!”我彻底傻了。
“你为他们悲,为他们怒,为他们笑,你因为他们的一些悲伤把自己搞得鲜血淋漓,痛苦不堪,你知不知道这让爱你的人怎么想?”
“你就不能看看爱你的人?”
“你就不能只看着爱你的人?”
“清儿…你自私一点吧。”
“…你醉了。”我起身,“早点休息。”我没敢看她,逃一般的离开了那里。
以往的胡思乱想又在今夜现身,我摸着父亲赠予的令牌,好不容易才将它们压下去。
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这是皇家的常清。”
5
当阿弦第二天在我面前现身时,我的尴尬被她一句“啊?昨天晚上我说了什么吗?”给冲没了。我有些庆幸地呼了口气。
“不记得也无妨,但是”我捏住她的脸,“不准喝酒!”她挥着手喊疼,满口答应再也不敢了。我这才心满意足地放手。
“今晚霜月她们买了烟火,你可要陪我一起啊!”她拉着我手,笑嘻嘻地说。
我还没回答,常安就在这时现身,喊我去难民区。我不知怎么就想起昨天晚上那些话,通往常安的脚步止住了,我回头看向阿弦,她也在注视着我。
“你要成为莒洲最自由的女子啊。”母亲的话突然轰开在我耳边。
自我及笄后,母亲的话语老是在我耳旁回荡。
…自由吗?
我看到她的眼眸,有着不可名状的忧伤。
于是我在常安与她瞪大的眼眸中跑向了她,昨晚的挣扎全都消失云散,“我会回来陪你的。”她瞪大的眼变成了弯月状,用力地点了点头。
常安一言不发地拉过我,催着我离开。我朝她抱歉地笑了笑,但她严肃的面容却让我十分不解。
我突然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是构想着烟花的形状。
6
我在夜色中到了家。阿弦坐在门槛上等我,看见我来便立马起身,连裙摆的灰都忘了擦,朝我飞奔而来。
我被她扑了个满怀,她兴冲冲地拉着我的手,领我到一处阴凉僻静之地,然后从袖中掏出烟花棒,“不是和霜月她们一起吗?”我拿着那短小的烟花棒,忍不住笑道,“她们是她们,我们是我们。先放属于我们的小的。”她冲我咧嘴笑开。
烟花棒点燃了,是黑暗中的点点星光。我看着她与它虚化在一起,希望时间就这样停滞吧。
朦胧间她搭上了我的手,清丽的面容在我眼前放大。
今晚的风也温柔。
但常安找来了。她看着我们搭在一起的手,咬唇没发话。
良久我才听她说,“姐姐,父亲快死了。”
7
我跪坐在父亲的床边。看着床上那张苍老的脸。“清儿,叫你来是要告诉你。”我听见浑厚的声音响起,“你是莒洲未来的国君。”
我平复了好久才开口,“为什么?”可惜还是忍不住颤抖,“您的储君之位,不是为了常安而立的吗?”我有些失控。
“如果一开始就是我的话?为什么给予我和她完全不同的待遇?”我还是止不住的控诉。
“…是我对不住你。”我听见他悲凉的语调,“更对不起你的母亲。”
“过去十五年,我很抱歉。”他想伸手摸我的脸,可我却不愿上前。“十七啊”这是我第一次听他唤我小名,“你一直是我最爱的孩子。”
“这真是太令人发笑了。”我捂着脸,“我花了整整十五年的时间逼自己接受您不爱我的事实。”
“我终于在今天就要成功了。在今天就可以成为母亲希望的那个最自由的女子了。”
“您以为这一切是怎么实现的?就是以我不是您爱的那个孩子,不是被大家所宠的孩子,不是需要记挂万人的国君为基础的啊!”
“如今您告诉我了什么?”
“您告诉我您爱我?”
“那我迄今为止的努力全都是虚无?我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接受那个想法,您又要把我送回去吗?!”
我看见他紧闭的双眼,看见红被上被水染深的痕迹,“…我很抱歉。”
我瘫坐在地上,“…为什么对我和母亲不管不顾?”七岁的问题在十五岁时提出,母亲死去的问题在父亲快离世时问出。该死的循环。
“皇家的爱,会害死那个人啊。”又是这句话。
“那您想过吗?得到爱死去和被刻意疏远而死去,哪种方式才是母亲真正想要的?”我看着他迷茫的神色,忍不住继续说着。
“您以为借这种方式就能保护她了吗?您错的太离谱了,母亲愿意堂堂正正地在您的爱护下死去!而不是委屈于床席上,带着不受宠的名声而亡!”父亲没有再说,只是一个劲地打湿被褥。
“您也明白吧,母亲的遗言,其实是对您说的。”
我们父女二人没有继续说话。终于还是他打破了僵局,“你要是不想成为国君,常安也不是…”
“不,”我抬头对上他震惊的眼神,“我会成为国君。”
“为什么?”
我苦笑了一下。
“因为我和您是一样的人。”
8
那是在见父亲之前,我被常安先拉去了她的闺房。
“姐姐。”
“你真的要抛弃万千难民于不顾吗?”她咬着唇,艰难的发问。
我没说话,我知道她的意思。“如今天下未定,众生皆苦,亡魂未安,你却急于建造自己的世界吗?”她握住了我的臂膀。
“你醒醒啊,你是帝王家的女儿,你的肩上挑着那么多的责任,我们明明为之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不是吗?”
“姐姐,你不要再变了。”
“姐姐,你不可以这么自私。”
常安不愧是最了解我的人,她知道我割舍不掉。就像是千斤重的铅锤砸落到我心间,隐藏在改变下的原貌被赤裸裸揭开,铺在我面前。
常安见我没说话,继续说着。
“我知道姐姐你想有自己的爱人,那个爱着你,你爱着她的关系。”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那我就不行吗?”
我看着她,她眸子里的悲伤和急躁汇聚在了一起。“明明我才是最懂你的那个人。”
“我不需要你看着我,你只管看你的责任,我只要站在你身边就好。”
“让我陪着你不行吗?”
我摇了摇头,“这对你不公平。”我把她的手推下,“好好休息,我去见父亲了。”
临出时,我停下脚步回了头,“安安”我叫住她,“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谢谢你一直提醒我。
就像是一场梦,总归还是要醒的。
9
阿弦约我在清水河旁见面,她说她有事要告诉我。赴约时,我看见她带了一堆包裹。
我没问,我在等她开口。
“我一直不喜欢中原的女孩子。娇气爱斗,爱做戏,只会鼓弄些胭脂水粉,既不会挽弓搭箭,又不能降伏烈马,无聊至极。一生就守在闺中,等着人来娶,然后被困在另一个地方,慢慢死去。”
她看着流动的河水慢慢说着,“可你不一样。我喜欢你,起出是因你心怀天下。可后来…”她转向我,“后来我爱上你了。”
“我开始妒忌,你普渡众生,为何不来渡我?剩我在你的对岸,眼巴巴地瞧着。”
“我想让你的眼中,只有我的独席。”
“所以当你那天跑向我时,天知道我有多高兴。我知道你心里也是想的,所以我规划了一切。”
“我想带你去看看塞外的寒梅。”她握住我的手。
“跟我走吧。”
… …
我看着她坐上马车远去,女子的不甘,委屈,泪水,全都化在了风里。我看着马车与地平线融合,掐出血的手心终不肯放开。
我低头看着脚尖,拼命忍着追逐的冲动。就像七岁那年我忍住逃跑的冲动一样,我又一次成功了。
我的太阳远去了,漫日霞辉高高挂起。
十七的阿弦远去了,皇家的常清重又爬起。
那如耀灵般明亮的眼眸,我再也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