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焱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来。
要他原谅仇子梁吗?不可能。
要她大义灭亲,也不可能。
他们两个人,先天就处在不可调和的对立面。
虽说先帝对齐焱并不是毫无保留,但二人兄弟之间情谊不是作假的。
先帝被仇子梁软禁郁郁而终,齐焱为了自保认贼作父,又被迫做了数不清的违背自己本心的事,包括当年朝露之变带兵将王扬抄家。
十年隐忍让恨意与日俱增。
他早就对仇子梁恨之入骨,又怎么可能因为儿女情长就放下血海深仇。
只要他得势,他就一定会杀了仇子梁。
这点他明白,沈清谣也心知肚明。
但齐宸不一样,他出身卑贱,母亲只是一名洗脚婢,太皇太后厌恶他的出生,对他冷待漠视,他也对皇室无甚亲缘。
再加上仇子梁这些年来只是监视他,并没有加诸迫害于他,他心里并不像齐焱那样带着深沉恨意。
所以齐宸和齐焱叔侄二人是不一样的,一个可以随心所欲改变自己立场,而另一个注定被束缚在冰冷的王座上。
齐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内心汹涌的情绪,沉声说道:“那沈爱卿可要夕惕若厉,别被朕抓到把柄。”
他推开沈清谣,绷着脸扭头就走,手推向大门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却没回头:“皇叔城府之深比朕有过之无不及,你不要可聪明反被聪明误。若是栽到别人手里,会让朕觉得你之前的妄言很可笑。”
沈清谣不咸不淡回道:“臣自然是心里有数的。”
“王爷是什么人,我一早就知道,也看的清楚,不过还是谢谢陛下提醒了。”
齐焱听着她话里的满不在乎,手攥紧,狠狠推开门走了出去,大步流星向停在街角的马车走去。
程若鱼和侍卫猛地跳了起来,连忙追了上去。
齐焱掀开帘子坐进了车厢里,程若鱼坐在外面护卫,侍卫拉起缰绳驾马。
狭小幽暗的空间里,齐焱眼神阴冷,他从怀里拿出了那块玉佩,高高举起,想向着车厢底摔去。
可即将扔出去那一刻,他又忍不住把手收了回来。
白玉比羊脂还要白润,入手暖意融融,上面雕刻的鸟纹栩栩如生,精美又华贵。
齐焱指腹摩挲着玉佩,心里针扎一般密密麻麻刺痛。
这比翼鸟玉佩是一对,是举世罕见的极品暖玉,更是他内帑里最好的东西。他取了一只作为贺礼,又私心把另一只留了下来。他曾短暂地期待过,但或许是比翼鸟不愿意劳燕分飞,他的礼物送不出去了。
齐焱自嘲地笑了起来,眼眶湿红,把玉佩紧紧抓在手里。他贴着唇轻吻了一下玉佩,而后把它贴在了胸口,鸦羽般眼睫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水光。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
马车窗帷微微晃动,清冷如霜的月光透过缝隙照了进来,落在齐焱的脸上,他本就苍冷的面庞越发病白起来。
冷意让齐焱感到疲惫,他头昏昏沉沉,唯有手里的玉佩能让他汲取一丝暖意。
但心里却越发酸涩起来。
如同囫囵吃了青涩的杏子,嘴里只剩下苦涩和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