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称呼？”
“李安落，叫我李安就行。”
“啊你是复姓......等等咱有这复姓吗？”
“当然没有啊，就是这样叫起来比较帅，而且三个字的名字确实不好称呼，叫全名生疏，叫老李夭寿，叫安落又太亲切听了别扭......直接叫我李安就行。”
“哈哈哈哈哈你好像有点......”
“中二？那还真不，真中二起来我比这中二多了。”
“怎么说？”
“我就那种典型的......有热血中二少年漫主角的性格，却没有他的光环、有成为以一敌十的绝世大佬的信心和精神，却没有他的能力和觉悟的人！”
言鞘留在原地，停滞不前。
不管是什么时候，你都没有变过。
“......李安......落？”
你有的啊。
“卧槽李安落你他妈疯了吗我看了那刀的走势是冲着肩膀来的根本砍不死人！！”
“快别槽了赶紧救人啊！星子、星子来一下......卧槽陈星人呢快快快快来！！！”
“别、别喊了......给我留点脸吧......”李安落顺着过来搀扶的手靠着桌子坐了下来，似乎是笑了一下：“......别搞的这......这么隆重了......咳、我还有最后一个遗愿......”
陈星的冥气不听劝的把他整个人裹了起来，不忘一心二用：“你说。”
“......李哥，李三哥。”李安落把头转向李知闲，他的呼吸已经乱了，说话间漏出一两声气音，“我想知......知道、你到底喜欢我们班哪位姑娘或公子。”
“......”
“......”
“......你还是闭嘴吧。”
李知闲似乎也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个回答不了，你换一个遗愿吧。”
“......那、那好吧。”他轻轻动了一下，头也不回的挥开了陈星的手，问道：“你满意了吗？”
“解气而已。”李知闲弯了弯眼角：“便宜你了。”
李安落放缓了自己的呼吸，缓缓向后一靠，视线最终涣散着落在了天花板上：“......那就、就让你们......你们班的人走吧。”
只是顿了顿，好像是害怕赶不及，他又接着开口：“......言鞘，我......有个不情之请。”
“看起来你还能撑会儿，稍等。”沈渐忽然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转头看向让菜刀男团离开了教室，但自己还待着不动的李知闲：“李哥，问个事，你是不属于'你们班的'，还是不属于'人'？”
“沈神都这么问了，那肯定想听我回答不属于'人'啊。”李知闲笑着回答。
“哎呀，别叫我婶婶了，没你这混蛋侄子。”沈渐慢慢的笑了，抬手似乎想竖个中指，但最终还是礼貌的放了下去：“十三号的欢乐斗地主——”
“等着。”
李知闲轻手帮她带上了门。
“好。”
沈渐回过头，径直走到衣弦面前：“是你的话，能帮个忙治好吗？吊命也行。”
衣弦微微一抬头：“我要......要是能......还至于待在这吗。”
“我一开始......也看了，那刀是冲着大臂跟肩膀去的......退一万步，那女生最多......掉一条胳膊......他、他这么一......挡，那个角度直接捅进心脏了......断肢能再生，没心不行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沈渐转述了一下：“原本人家没打算杀班长，但李安中二病犯去挡刀，结果弄巧成拙，玩脱了？”
“......虽然你、说的很难听......”衣弦点了点头：“但......差不多。”
“......星子？”沈渐看向陈星。
陈星没抬头，沈渐看不见她的眼神。
“......我，我不......”
“欸、行了......”李安落可能是没力气动了，只好轻轻眨了眨眼示意自己的存在：“你们别整得跟......跟什么大事一样，这种'弄巧成拙'......就不要发扬光大了啊......”
他的头发在快速的移动和挪动中已经乱了，凌乱的刘海沾着冷汗糊在额前，心口处的伤触目惊心，唇角都跟着失了血色，看上去与一个将死之人的模样并无差别。
“你刚刚说，什么不情之请？”一直沉默不语的言鞘望了过来。
“......言鞘。”李安落说出口的话已经接近气音：“......言大神啊，能不能......让我的名字......继、咳、继续待在班里的记分册上......？”
像是回光返照一般，他将手肘支在身下，抬头看向言鞘，眼里是摇摇欲坠的光：“......能、能不能，让我留在这个教室里......？”
没等言鞘回答，他的声音就散在了风里。
他散在了风里。
他不道别，于是不算结束。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言鞘声音都低了几分：“李安是虚拟人吗？”
她没动，眼神都没动。
但莫名的，教室内所有人都知道她在问沈渐。
沈渐也没动，微微张了张嘴。
言鞘在她开口前轻声打断她：“我......我想听你说实话，我知道如果我不说这句，你一定不会说实话，我也知道只要我说我想听，你就肯定会说。”
“......”沈渐的声音还是和往常一样清冷：“不，不是。”
“那你......”言鞘望向她，没忍住开口。
那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冷静？
你为什么永远可以这么无动于衷、仿佛事不关己？
你为什么一直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没有？
你......
言鞘看着她，忽然没由来的笑了。
“沈渐，你是神吗？”
“不，不是。”
我从来不能自诩洞明世事，从清楚了解自己的记忆到此刻为止，我一直都是一个平凡人，我不会普度众生，不能斩妖除魔，于我而言最难了断的就是这世间事。
沈渐似乎不由自主的轻轻退后了一步，目光退避三舍般的落到了窗外：“班长，你知道吗，初界有个传说，人死后，会化为天上的星子，最终成为天河的一部分。”
言鞘的目光跟着她缓缓落到了窗外，天光云影早已消失，混沌日夜中，星子看不清晰，天河看不真切。
“......山雨欲来啊这天。”她不再看，调整了一下声线，对沈渐笑了笑：“今天的事，如果尹老师不问，就不说了吧。”
尹老师不会问的，因为每一次做欢乐时光总结的人，发生了大事后抢先赶着通报的人，嘴永远严不了的人，话最多的人，都是李安落。
不管是什么时候，你都没有变过。
沈渐听着自己的脚步声，迈下了台阶。
“对不起，我问错话了。”
“嗯。”
“你没事吧。”
“嗯。”
“沈渐，你不是神，我知道。”
“嗯。”
“沈渐，你怕死吗？”
“嗯......嗯？！”
沈渐从心火中抽身而退，对面前人笑了笑：“语落老师，您......问这个是想干嘛，让我死上一死？”
林语落偏了偏头，答非所问：“你刚刚走神了，在想什么？”
沈渐认真思考了一下，回道：“还能是啥，当然是在想您问我的问题啊。”
进入冥圈这几天，似乎发生了挺多的事，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所有人都和往常一样，只不过是从打打闹闹衍变成了打打杀杀。
沈渐还没来得及亲身经历点什么。
她不怕死，因为她没死过。
她没有特别在意的人，也没有极尽执念的事，成不了心魔，渡不了世人。
有个触手可及的声音辗转在她耳边。
“站起来。”
“沈渐，站起来，活下去。”
......这本来就是她自己的梦跟她说的话，所以在暂时想不出答案的时候，借鉴一下......不算抄袭吧？
“我不怕死。”沈渐没再笑，只是弯了弯眼尾：“但是我想活下去。”
活下去。
这世上，最荒唐而又卑微的三个字。
“我想活下去，我也要活下去。”
她要活下去，要活的跟所有人一样。
她要在班里跟朋友同学打趣争吵八卦调侃，费尽心思躲避老师的品茶邀请，离开宿舍回家几天，和父母过过最普通的生活，偶尔在某方面棋逢对手，就手段尽出，不打算要脸，不需要尊严。
她要活下去。
但这些都不是她想做的事。
沈渐脑子似乎有点乱。
你想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想做，你什么都不敢想，你什么都没不知道。
“沈渐。”林语落似乎皱了皱眉：“我不怕死，但你得怕。”
“我——”
沈渐终于开始耳鸣了。
有人开口跟她说了什么，话语声在她耳边流连，和那个触手可及的声音重叠，便越走越远，最终遥不可及，哪个都听不清了。
她尽力把杂音都忽略，专注于现在的声音。
“今天没事了，你回去吧，找时间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提提精神力......你这精神力真不行啊，以后小心出心魔，让我看看有什么可以尝试魔鬼训练......”
沈渐：0_0
擦，直接封闭五感吧，死乞白赖听清楚了这一句还不如不听。
“好......麻烦语落老师了。”沈渐站起身，险些一跤摔倒，才发现自己腿在地上坐麻了。
......麻了，毁灭吧。
沈渐在原地站着缓了片刻，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晋升没有瓶颈？”
“......嗯。”沈渐点了点头：“一品40%和一品70%之所以是两道门槛，就是因为境界晋升到这一步会有瓶颈，需要更长的时间和精力来突破，过了这道槛之后实力会更强......但我晋升的时候很顺利，应该说完全没有瓶颈，我当时睡了一觉，醒来就过了40%了。”
林语落：......
所以你是来炫耀的吗？
“不是，不是。”沈渐双手一合：“小说漫画里不都说什么境界卡的时间越长突破了以后硬实力就越强吗，我这么不明不白莫名其妙的就晋升了会不会对实力也有影响？”
林语落看了看：“你还在乎实力？”
“哎呀......那是，不在乎。”
“那不就得了？”
“......有道理啊！”
林语落实在是没接触过沈渐这种性子跟修炼心态的人：“......你现在完全没瓶颈可能是个人的潜力导致的，如果要看会不会影响实力，你等二品心魔劫跟三品雷劫吧，要是连这俩都没有......”
“......”她沉默了一瞬：“那你就小心点吧，不然得擎等着被解冥抓去做人体研究。”
“哈哈哈哈，不会。因为我很强。”沈渐没忍住笑了：“话说语落老师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欸，后、后面那个亮点是啥......？”
“啊？这里是地下室啊。”林语落愣了愣，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校长室那个象征性的“窗子”外边有一个小亮点。
......不对，它大了！又大了！
“......卧槽卧槽卧槽等等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往这边飞啊！！！”
“......你先冷静。”
“我很冷静！”沈渐答道，也终于看清楚那亮光是什么东西。
因为眨眼间，这玩意就飞到了她面前。
没有实体、发光、一团、好像还踏马闪着火花？？？
沈渐往后撤了一步，然后这团玩意跟了上来。
“......语落老师，救命啊日。”
这玩意看上去像是......
星子坠落人间。
沈渐忽然后悔自己对言鞘说的“人死后会化为天上的星星”那番话。
可能过了千分之一秒，也可能过去很久了。
这颗星星砸在了她身上。
沈渐经过林语落的一番心理疏导，已经开始对活着有了那么一点兴趣，还不想年少早夭，就跟着这玩意砸的力道往后退。
这一退算让步了，可是这东西得寸进尺，以更狠的力道前进。
沈渐刚退了一步，脚下还还没稳住，只能跟着它继续退，一路退出了校长室，被那玩意砸到了走廊的墙壁上。
好安静。
在身体实际接触到它的瞬间，耳边就蓦地变得好安静。
沈渐什么都看不见了，地下室的阴冷头一次冲破她表面的防御，顺着脊背爬了上来。
没人了。
什么人都没有。
那就好。
“......好冷啊。”
“沈渐，好冷啊......”
那团滚烫的“星星”，传来了微弱的温度。
好像有千万个声音在四周响来响去，嘈杂又喧嚣。
什么都听不清。
“......沈渐、沈渐。”
回忆追随落潮，回到那年窗扉。
意识从身体里流走的声音，也跟着变得越来越轻。
她再也不打算抵抗，任凭那温暖的黑暗在周身环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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