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渐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疯,整天泡在房间,除了出来吃饭之类的必要时间,连相通的那道门都没打开。
想来也是个一骑绝尘的兆头。
二十六日坐缆车回到旅店就开始了。
二十七,二十八。
今年是个平年,这三月一号凌晨三点多,沈渐就算再不醒也得醒了。
这本应是夜深寂寥的时间段,她听到走廊里传来了很轻的“咚”一声。
音量也不能说极小,像是从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遥遥传过来的,又连着带起了一连串的回音,仔细分辨能听出来那不是回音,那是一声接一声、连在一起的一连串撞击声。
是在敲门。
有个什么人、或者说是什么东西,在走廊从远至进的走了过来,一间一间的敲着门板。
声音响着,仿佛近在咫尺。
最后一下,敲在了沈渐面前的门上。
沈渐揉了把散开的头发,思考自己打扮成什么鬼怪才能把门外边这个杀千刀的孙贼给吓个半死。
大夜里三点多就搁这儿扰人清梦,敲你妈呢敲(即答
走廊就这大点地,一点声音都能被无限回放,在这地方拼命敲门,还由远至近的把每道门都挨个敲一遍,明显是为了装神弄鬼。
剖去回音,真正敲在实物上的一共十四下,敲一下未必能醒,十四下再带着这天旋地转的回音,不清醒也得多个噩梦。
还没等她再多立点flag,就听见老远传来一声“什么鬼”。
是李安落的声音。
“什么鬼???他丫的哪家的皮孩子跑出来敲你爷爷的门了???”
大夜里被人吵醒,还是用这么不人道的方式,脾气再好的人恐怕都得骂街。
“......”沈渐自顾自的对着空气说了一句:“好了,就算刚刚有人没醒,现在也得被祖宗你这声给吓醒了。”
她收拾了收拾自己,顶着一头凌乱长发推开了门:“爷爷,叫魂呢。”
“.......我凑。”李安落先被她这一身黑跟一头黑的形象吓得秒怂:“沈姐,爸爸,爷爷,祖宗,我错了,不叫了。”
“得!都醒了。”她点了点头,毫无自觉的收下了这堆听着就夭寿的称呼,扫了眼已经一走廊的门,就没几个现在还稳稳的关着。
“......刚刚那倒霉玩意,是什么声?”陈尘头发都没扎,身上单衣的袖子薅到胳膊肘还没放下就走了出来,睡眼惺忪的靠着门框:“三天了,终于来剧情了吗?”
“三月的第一份惊喜已到账。”齐桉也不知道是醒得早还是压根没睡,看上去没一点倦意,还有闲情雅致给他们做了个总结:“等找到始终作俑者,干他丫的。”
“好!!!”沈渐的兴致也被激起来了,正好听到身侧传来了开门的响动,立刻侧头对走出来的言鞘开口:“班长!我们以班级为单位开展的大型综合实践活动正式向您发出邀请!”
“......”言鞘原本就一团乱的脑子里瞬间清净了,只剩下了一个大写的问号:“?”
“按照套路,遇上这种疑似夜半闹鬼的情节,现在咱应该聚在一起啊!人身上的阳气重,所以鬼才会挑半夜这个时候下手,一般也不会对阳气聚集多......也就是人流量较大的地方比如地铁、旅游景点下手。”沈渐扯得跟真的一样:“所以如果咱都聚集起来了它还是又出现了,甚至还下手了......就是鲨人了,起码我们能确认一件事。”
言鞘看她一脸严肃认真,即使知道是在扯淡也捧了个场:“什么事?”
“对面是个大佬,这波死的不亏。”
“......你还是闭嘴吧。”
“沈渐说的对。”陈尘习惯性的往上推了下眼镜架子,手抬起来才发现自己眼镜落房间里忘拿出来了,索性放下手把动作改为看手表:“凌晨三点半不到......简直无事忙,人聚集起来不但能增加下所谓的战斗力,也能确认是不是我们当中有人搞了个恶作剧逗、咱、玩。”
“那几位大佬可别忘了......”许云初一直静静的站在黑暗里,终于彰显了一下自己的存在:“这偌大的旅店里,可不是只有咱十五个人。”
还没等睁着眼的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鬼故事吓一下,他就又开口打断了空气的凝结:“我希望你们别忘了事还有一件。”
“......”李安落只感觉加上这句更有氛围了,轻咳了两声掩饰住自己的兴奋,问道:“什么?”
许云初没答话,而是缓缓抬起了手臂。
他在墙上碰了什么,一触即离。
下一秒,走廊里亮起了灯。
李安落被晃得下意识闭眼,耳边就跟着响起了许云初带着点无奈的声音:“......别忘了开灯。你们是不是又在心里多加了戏?”
“我老早就想问了,您们是觉得在黑暗里谈论这堆死啊活啊人啊鬼啊很有氛围吗,你们可能说的很有氛围,但我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许云初耸了耸肩:“所以只能自作主张帮着开了灯,大佬们别在意,我可以再关上的。”
“这大可不必......”陈尘看来一时也拿不准主意,没有对象的问了一句:“有谁能出来担个场子?”
沈渐悄悄往右边挪了一小步,目光投向的方向依旧没变,却是微微张口,压低了声音对言鞘道:“班长,需要你出场的时间到了。”
“?”
“现在很明显需要一个主心骨,通俗来讲就是吉祥物、定海神针一类的,不一定要有能力,但得有领导力跟组织力,我们现在都箭在弦上,只需要有个人站出来说句话就有理由重拳出击了,学尘话都问出口了态度摆明了就是不想管这茬,老白太温柔了不适合喊打喊杀,我只习惯打逆风局,现在这柄出面的大宝剑非你莫属啊。”
特殊时刻,言鞘也不计较她的形容词了,也降低音量问道:“你哪看出来现在这是顺风局了?”
“我猜的。”
“......猜你大爷。”
“得,我大爷是您。”
“行吧......”言鞘轻声叹了口气,提高了稍许音量:“老许说的对,现在人都醒了,窝在这断了电就黑灯瞎火的走廊里心里都没个数,去大厅,顺便跟严经理兴师问个罪。”
“好嘞!!!愿为班长鞍前马后!!!”沈渐骤然拔高声线,在走廊里嚎了一嗓子,正好她房间就排在走廊最尽头,顺势一转身起了个带头作用:“走嘞,去前台大厅那边先合体......聚拢,聚拢。”
“沈渐。”言鞘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三步:“你来。”
沈渐头也不回的应付:“你放心,上头误事儿,我没来。”
“?我踏马是说让你来当这柄出面的大宝剑。”
大宝渐疑惑了,也累了:“别介,班长,我不适合领导人,更不适合领导一群人,只适合待家里躺床上做白日梦,我懒、没责任心、没好胜心、啥都嫌麻烦,而且我这人不会说话......”
“你终于意识到了。”言鞘不动声色的驳回:“你刚刚自己说的,只需要一个表面上的主心骨就行,吉祥物啊,你见过哪家首饰店的招财猫对着店老板指手画脚的?”
“......你这个比喻真形象。”
几句话的功夫就走到了大厅,严逐坐在老位置伸长了胳膊举着一沓不知道是什么的纸张,听着脚步声一抬头就被这浩浩荡荡的阵仗震撼了:“......几位小同学,本店这三天没得罪你们吧?”
他十分自然的把前台桌面上那一沓纸张捋了捋,背过面放到桌上,托着腮静等着恰好走到面前来的一群人。
沈渐跟言鞘看起来跟勾肩搭背一路走过来的一样,实际上两个人都在背后疯狂的把对方往前推。
就这么在无言的尴尬中度过了几秒,言鞘的脸皮厚度及不上沈渐,认命的上前几步,先客套了一番:“严经理好~大晚上这么忙,还没休息呢?”
严逐保持着微笑,把笔往桌上轻轻一搁。
沈渐跟言鞘借着勾肩搭背的姿势目光交汇了一瞬。
对方的态度头一次这么明明白白——咱谈谈吧。
陈尘把白鹤从人堆里拉出来:“来吧,咱互相透底吧,反正没一边是对劲的。”
“雪山底下的人流量在这三天里可以说是络绎不绝,初级道、中级道都有人上过,人还不少,那这需要通过缆车上来的高级道为什么接近七十二小时没一位顾客?是因为来这儿的滑雪人士水平都不高吗?”
“经理您说上一个住店的客人还是几个月前来的,只住了一晚,但我查了,您这话里有隐含意,其实这家'令人终身难忘的滑雪旅店',从开业到至今,除了我们这批人,只有那几个月前的一位客人光顾过。”
“实在无意窥探贵店的营业额销售额,一开始查得浅,后来觉得有点儿离谱才借着往深处查的,经理,我能冒昧的问一下,那位几个月前来住店的客人,现在在哪吗?”
“来雪场的人为什么始终不上高级道?要么是缆车检修、要么是雪道有问题、要么是这高级道上出过大事,起码是得搭上几条人命的那种大事,就算是人为关闭也不外乎这三个理由。”
“缆车没坏,我们前几天还用过,雪道上能不能正常滑行我们不清楚,这个往后放,至于高级道上出过规模较大的意外......至少这类的新闻我没听过。”
“重点不在于这个,退一万步来讲,这世界上没长眼的人多了去了,雪山底下立个牌子都有人能熟视无睹,所以这高级道一定是被人为封锁的......还是无法简单的用暴力拆解的那种人为封锁。”
“被封了,那肯定没人会上来了。”
“好,我再冒昧的问第二句,一座没人能到达的雪山上,为什么会有一家营业进行时的旅店?”
“......”白鹤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陈尘的表情:“......那,我也冒昧的问一句,你把我推出来,是为了给自己演讲小作文搭建舞台的吗?”
“那......小同学。”严逐尽力把视线落在陈尘的身上,然后小幅度的揉了揉自己笑僵的脸:“我承认你说的都很有道理,也很有依据,但是......”
“'那肯定没人会上来了'......”
“'没人能到达的雪山上'......”
“那小同学们,我冒昧的问一句,你们是什么?”
言鞘:......
沈渐:......
白鹤:......
学尘大佬这是玩脱了吧。
他这小作文有三分之二都是即兴演唱......也就是胡说八道,最多听上去像那么回事,根本经不起推敲,有依据个p啊,都这样了还能硬赞,这就是生意人吗?
“......”李安落及时出来救场:“刚刚应该是闹鬼了,我们还都是未成年,胆子小害怕极了,所以才到这亮堂地儿来的,学尘是因为......怂!学尘大佬他怕黑又怕鬼!所以才说那么多话来耗费脑力麻痹自己的思维的!!!经理您别介意,都是胡话,胡话。”
陈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学尘大佬别盯着我笑了。”李安落腿一软,正好往地上一坐,顺手把身边的许云初跟白芜也往下一扯:“来咱都坐坐坐,围一圈坐,我们聊聊就不害怕了哈哈哈哈哈人多力量大,经理您大人有大量,跟不跟我们一起来秉烛夜谈,聊聊人生?”
“......”严逐愣了愣,有点讶异的问道:“......所以,你们一群人大半夜搁这儿讲鬼故事就不害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