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继续吧!下一个!”沈渐一笔带过话题,望向焦映:“要不要来尝试大冒险?”
“......别吧。”焦映摆了摆手,把这无意义传了半轮的保温杯挂回了腕子上:“真心话,真心话。”
“嗯......老规矩。”沈渐一摊手:“我不问老实人。”
言鞘瞥了她一眼,不由得轻轻笑了笑:“你整得跟自己是个好人一样。”
“那谁来问?”李安落也想不出什么有能够“出人意料”的问题了,落在焦映身上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开始扫视她四周,带着点迟疑的出声问道:“要不......桑落来问个?”
一言不发了半学年的桑落莫名其妙的被cue,没动静几秒,刚一冲严逐的方向偏头,沈渐就立刻会意:“哎经理经理,有纸吗?普通的能写字的纸就行。”
“啊......”离得最近的严逐几乎是靠着前台坐下来的,闻声抬手从桌面上递了纸笔过来:“这位戴着眼罩的小同学......视力跟嗓子是......?”
“......”桑落接了过来,礼貌的深深一点头,似乎不打算回答对方的问题。在纸张上随手写了个经典问题之一:有没有觉得对不起的人?
“有啊,肯定有啊这。”焦映几乎没有犹豫就回答了:“人怎么可能没有对不起的人......啊,可能有极其微小的概率会有......”
“毕竟在'行'上能够做到问心无愧的人,'性'自然也偏向于无私,这种人不管遇到什么都会先从自己身上找问题找问题,反而不容易做到'没有对不起的人'。”
“......不是?玩个真心话大冒险怎么还突然讲起课来了?”沈渐兴奋的搓起小手:“其实你说的也不全对。”
焦映摸了摸鼻子,笑了起来:“肯定啊,我就随口一说......更不可能'讲课'啊,自己都搞不明白的事情......”
“......好吧。”沈渐有点震惊,也有点无奈:“我的问题,怪我没讲清楚,我主要想说的是'不全',不是'不对',反正以我的角度来看你说的挺对的。”
“但没办法,老实人只会揣测老实人,焦你说的那是老好人了,真正能够在'行'上做到连路边的乞丐都能对得起的人,就算分二百八十个身也忙叨不过来,但桑落这问的是'觉得'啊。”
“老好人第一反应是排查自身原因,但老好人不等于白痴,你说路边的乞丐,你有义务给他钱给他幸福生活吗?是不是还得附带个老婆?”
“你对得起对不起别人,是别人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
“当然路边的乞丐因为你给的钱少了,给的目光同情不够了之类的觉得这就算你对不起他了,那就由不得他来算了,'算'当然得先公平公正,得符合逻辑符合现实,得是真的。”
“可谁能管别人是怎么想的啊?”
“问题这不就来了嘛,只要一个人足够无耻比如到我这种境界,已经能够控制自己的'性'了,虽然属于恶性进化吧,但这东西也有个好处。”
“那就是不管我的'行'如何,都不会影响到我主观上的'性',即使我十恶不赦不可理喻,在我自己眼里也悲天悯人通情达理。”
“......”焦映面无表情,模仿着沈渐说话的语气原封不动的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玩个真心话大冒险怎么还讲起课了?”
“哈哈哈哈好好好,不扯了,反正也都是瞎掰的。”沈渐轻轻压了压侧颈:“老星子呢?你想干什么?”
“啊、啊?”陈星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出口了才明白她已经自作主张把真心话的问题抛给自己了。
“嗯......”沈渐可能也觉得自己很不可理喻,捏着下巴思量措辞:“你以后......想干些什么?”
“......”陈星似是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沈渐,有片刻沉默才回道:“我想救人。”
“哦——”沈渐明白自己终究逃脱不了语文课代表的魔爪,像模像样的做起了阅读理解:“你以后想学医?好家伙无数人弃医从文从政从各种东西,你这倒牛,直接弃文从医了。”
“我其实......”陈星斟酌着回话:“我其实很想了解生命。”
“军人在杀人,同时也在救人,笔者笔下的字迹能成为一个人活下去的动力,艺术家一生都在追逐玄之又玄的疆界,小小的生意人是社会的有机组成部分,就连乞丐也需要担心自己的死活。每一个都是我不可能轻易达到的境界,我只能选择最简单的'救人'方式,我想要看到生命在我手上出现转折,而不是鲜活之后又寂灭,自己却无能为力。”
“......”沈渐沉默着消化了一会儿她的话,双手一合:“真是好伟大的理想啊,不愧是别人撞了你都要给人道歉的人。”
她对任何人的理想都没兴趣,也不打算刨根问底,给足了几秒的沉默时间后才继续进行:“桑落自己呢?我不问你为什么不说话,也不问你为什么天天把这磨砂玻璃蒙自己眼睛上......你觉得自己人生最灰暗的一段时间是什么时候?”
桑落盘腿坐在原地一动没动,但沈渐知道白布后的那双眼睛睁开了,正看着自己。
似乎也是等了个游戏形式上的仪式感,精确的空出了三秒后,桑落及其轻微的摇了摇头。
“没有啊......嗯。”沈渐又换了个姿势,支着下巴抬了抬眼,看向桑落右侧的白鹤:“其实我对老白你这名字是咋起的很感兴趣,但这次先算了,我想问个更迷惑的问题。”
“......?”白鹤永远挂着一抹亘古不变的笑容:“你问?”
“欸。”李安落悄悄捅了捅许云初:“我怎么感觉这真心话大冒险逐渐衍变成沈渐对全班的审问了?”
“但是你被她审问过就知道。”他自己又自问自答似的补上了一句:“她一旦开口跟你说话,你俩人之间就有一种旁人无法插足的诡异氛围......这就是所谓的气场吗?”
“......”许云初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我感觉你刚刚跟我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身上也带着一种旁人无法插足的诡异氛围。”
“?有吗?”
“我想问的就是......呃那什么果然还是有点难以启齿啊。”沈渐轻咳了两声,表情严肃的问道:“我想问,你觉得你弟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鸽:?
“?”白鹤虽然从心底感到挺疑惑,但还是要保持笑容:“......是个......挺怕麻烦的人,习惯深入浅出,打个比方,假如班里有一堆小团体,他大概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小团体,但又跟每个小团体都关系不浅的那种。”
“一个人的孤身很难击破,两个人的友谊不会去打扰,三个人的交情可以尝试融入,因为三个人里总会有一个是属于不能被打扰的'两个人'之外的,这时候新加入的第四个人对他来说就是个既适时,又适用的选择。”
“......哪种'用'?”沈渐也从心底感到挺疑惑,但在白鹤一本正经的给她回答前先发制人打断了他:“下一个......咳果然说过一遍就不会那么难以启齿了,小白,你觉得你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鸽:?
白鹤:......?
“我觉得我哥......”白鸽斟酌着答道:“长得真帅。”
所有人看向他那张跟白鹤近乎一摸一样的脸:......
“......好好好这是真心话吧?那我就说真实想法了。”难为白鸽还记得一开始的主题:“我......如果实话实说的话,我感觉他稍微做作了点,嗯......还有点不怎么明显的滥好人,但有的时候又意外的有点小自私......”
白鹤也不知道自己弟弟这难得的真心吐露是该扼杀还是该鼓励,他就算再怎么会转移话题这话也没法接:“......”
沈渐已经开始后悔了,连忙抬手制止:“够了够了素材够多了黑料也够多了,放过你哥吧。”
“嚯......算上经理也就仨人了,果然顺着来效率更高,要是一直转水杯谁知道转到猴年马月......”她按了按开始发酸的眼周,意识依旧一如既往的清醒:“宣委,问你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齐桉配合着点头:“嗯,反正没人敢尝试你的大冒险。”
“你犯没犯过什么让自己歉疚的错?”
“犯过,错是肯定错了,但没歉疚。”
流畅得跟提前练好了一样。
沈渐笑了笑,感觉自己也是闲的没事问这各种各样套路化的问题,一点也不新鲜。
她没再说话,气氛也跟着停滞了下来,所有人都安静着,等待天光乍破。
雪山海拔三千米,雪地里抬头,身边空无一物,天河就近在眼前,仿佛往前迈步就能置身空中,无人亦无我。
终于要步入正题了。
沈渐把胳膊肘从膝盖上垂了下来,直起了身子,目光也直勾勾的望向严逐:“我问您个问题吧。”
这场他们胡言乱语不知所云了半个多小时的游戏也从铺垫的环节退出来了。
正如齐桉问白芜的时候说过的,说的真话自然皆大欢喜,假的也能表明问题问到点上了,对方在推拒。
空无一人的旅店,关闭检修的雪场,莫名其妙的来路,漫无边际的目的。
这趟旅行的第四天,够长了,不说该不该结束,但起码得步入正题吧。
问得不能太露骨,更不能太刻意,最好从小细节入手,甚至要很偏,还可以适当的来点儿障眼法......
“不。”严逐抬手打断她的话音:“我选大冒险。”
沈渐:......
言鞘:......
李安落:......
陈尘:......
许云初:......
去你*的,白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