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烧着的......是什么？”
他抬眼望去，入眼的是天际的云影，也是日出朝来时的景象。
黎明尽头的微光里带着别的颜色，火花分明。
身侧亦有火光袭来，他顺从的闪避到一旁，掌中轻托着的纸牌瞬间便烧的只剩下余烬，那一丁点红色的痕迹也随之消逝在半空中。
他收回视线，也收回纹丝不动的手掌，淡淡的笑了笑，“是火。”
那一把冥火，燃的是他的心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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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渐是被自己的心跳声吵醒的。
外界一定是寂静到极点，她的大脑才会去关注自己身体里发出来的声音。
沈渐睁开眼，她随手扎起来的头发在后背撞到墙上时已经乱了，现在顺手散了下来，身上没伤，除了被那颗倒霉星星撞到的胸口痛得发麻之外没什么别的问题。
粗略检查完，她才有闲心看一下四周。
没变，眼前的一切场景都完全没变，她还站在原先那个位置，背靠着墙，面前是校长室的门。
但门是合着的，她被那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东西撞出来的时候明确感觉到自己撞开了门，现在这扇门应该是开着的才对。
而且这儿太安静了，像人都死了一样的静。
走上前推开门的同时，沈渐又给自己找了个自我安慰的想法。
那玩意碰到她的时候，她是昏过去了，所以这扇门之所以没开着也不是不行，毕竟她可能昏了很久，久到让她想起了之前的事。
那时他们还没冥气，在雪山顶上摸爬挨打，阴差阳错跟解冥某严姓副会长玩了场爱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她身上这件外套还是言鞘在那时候给她买的......
想到这儿，沈渐放在门把手上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收回来把外套脱了下来。
擦，不是她辜负别人好意，是太显眼了，这色儿真的太显眼了，而且还显黑。
校长室的门被她推开，门后跟地下走廊一样，一个人都没有，原本应该是盘腿坐在沙发边上的林语落也不在原位。
沈渐疑惑的打出一个问号：？
看起来......她似乎昏得稍微有那么亿点长？
绝的妈了，所以校长就没管她，任由她靠着墙僵了不知道多久？
沈渐表面稳如老狗内心稳如老狗，在原地停留了片刻，转身打算离开校长室。
在这儿待着也没用，她记得这地下室也没什么穷凶恶极的机关大招，林语落不在，她就算出不去也死不了，顶多是被困而已。
班里现在可能稍微有点乱，但肯定过不了多久就能稳下来，毕竟他们早就知道，冥师的学生是会死的。
对......她才想起来，李安落是死了。
被李知闲班里的人杀的。
在温和的教学方式下待久了，扛过了npc对团队，扛过了npc对个人，扛过了团队vs团队，没想到第一次出真的人命压根不是在欢乐时光里。
不过李知闲为什么要杀他来着，听最后的那两句对话。他们俩似乎有点私人恩怨......
她当时离开的太仓促，按照平时的模式推断，班里可能会稍微乱一会儿，或者根本没乱，只是保持着漠然的平静......善后。
没尸体，没大量血迹，少个人而已，冥圈里这种事也太常见了，反而是他们资历太浅没见过血，直接乱了阵脚。
绝的妈了，在尹言那种放养式的欢乐时光下边，他们都忘了这学校是鬼养的。
李安落最后好像是说了句“你满意了吗”，李知闲回的似乎是什么“解气”......
没必要吧。
真没必要吧。
九中学生铁桶一片，一班跟四班同为冥师班级，顶多是偶尔有点闹着玩的小摩擦，水火不容什么的场面话都是扯淡，俩班班主任关系不错，甚至碰上什么误入的鬼魂还能合个作，九中管得又松，偶尔李知闲和四班其他几个学生跟他们互相串串门都是常有的事。
没必要吧。
这俩人到底是谁抢了谁的老婆，谁对谁爹娘见死不救，至于这么......
一时间，沈渐恍然捕捉到身后传来了丝毫不加掩饰的脚步声。
至于这么......
那脚步声轻盈飘逸，但每一步又都踩到了实地上，透着点捉摸不透的意味。
沈渐保持原先的行走速度不变，不打算停步，借着频率规律接近自己的脚步声继续思考。
至于这么......
沈渐忽然想起来了。
李安落不会死的。
李安落本来不会死的。
是李安落帮言鞘挡刀才死的。
是李安落为了让言鞘活下去才死的，那一刀那个角度躲不开，就算有人能推开她，俩人中间也得死一个。
是言鞘要上去挨刀的。
是言鞘听了沈渐说她不会死才上去挨刀的。
是言鞘相信沈渐才会听她的话的。
是沈渐总是一副牛逼哄哄有持无恐的样子还真的从没出过纰漏言鞘才会相信她的。
是沈渐整天扯自己猜的全会蒙的全对才会显得有持无恐。
千错万错，都是沈渐的错。
脑后传来了细微的风声，伴随着突如其来的耳鸣一同接近，猝不及防的闯进了她的世界，沈渐的思维凝滞不前，微一侧身，轻轻抬手一拦一推，本来打算拉开距离，却被人在手腕上打了个旋，又缠了上来。
沈渐索性不收回手，趁着对方接近膝盖抵着他膝盖一挑，明显感觉对方重心一乱，从善如流的收手退开了几步。
沈渐就站在原地，始终一动不动，抬眼看向面前突然出手跟自己干起来的人。
那是个长身玉立的少年，眉目间透着几分神采飞扬，说不出的熟悉。
沈渐一向不经思考，话绕过大脑直接从嘴里冒了出来：“章琼学弟。”
说完她立刻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后笑嘻嘻的对面前的章琼挥了挥手：“抱歉又习惯性占你便宜了，正好现在没人了，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老久了......”
章琼一言不发的看着她，也不打岔，等她说完了才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沈渐也觉得奇怪：“你怎么在这儿？”
她是来找林语落的，但章琼是来干什么的？
而且总感觉章琼......心情有点不好？
沈渐周围总是围满了一堆不知道哪跑出来的老油条，自家班主任不说，林语落还算好的，重点是白桓，严逐也算一个，魔方里那位白路大佬......还有章琼。
这些人也没什么特别的，重点就是特别爱笑。
不是像她这种总是动不动就大笑狂笑嬉皮笑脸的，这帮人脸上总是挂着那种温和有礼的微笑，给人一种没由来的亲切感，以及永远雷打不动的好脾气。
其实言鞘也这样，扬起的笑始终未散，但她的更像是一种中和，笑意是若有若无的样子，更像是属于鼻子眼五官的一部分。
平时或许注意不到，但言鞘的整体五官偏冷淡一些，挂着笑的时候才显得眉目温和，她沈渐其实一直觉得言鞘这人挺凉薄的，但她觉得的事儿多了去了，还一般都得反着来。
但现在章琼没在笑了，第一时间她才下意识认为对方在生气......等等，这里是地下室，他不会要灭口吧。
卧槽对啊，以前之所以笑是因为人多地方还不偏僻，现在他之所以不在虚与委蛇是因为他要动手了？？？
不对，他刚刚已经动手了！！！
危 沈渐 危
“你......”
章琼一句话还没说完，沈渐就抢着退后两步抱头蹲下：“大佬！！！我错了！！！”
章琼：？
沈渐还没来得及感觉到什么，她这一退就遇着了阻力。
她撞上了一个人。
......这踏马是什么毛骨悚然的撞鬼情节？
沈渐停住脚步回身，看到身后规规矩矩的站着一个小女孩。
艹，这孩子比章琼还诡异，起码人家有脚步声啊脚步声啊，即使是由于没刻意隐藏也有啊，这孩子就跟凭空出现在她身后一样。
小女孩看上去才十岁上下，身高才勉强到沈渐胸口，身上穿着一身灰色儿运动服，马尾梳得高高的，糖栗状的眸子里正带着点好奇，直直的看着沈渐。
沈渐也看着她，看了片刻，疑惑逐渐转为震惊，她对章琼开口：“这孩子......是您的......”
章琼知道不能让她说下去了：“不是。”
“......妹妹吗？”
两人同时说完，又同时看向对方：？
沈渐只感觉莫名其妙：“您以为我要说什么？我是那种人吗？”
是。
章琼微微偏过头，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咳：“我......没以为，就是觉得你可能是误会了。”
小女孩也配合着拉了拉沈渐的袖子，岔开话题：“大姐姐是几班的啊？”
“高一五班。”沈渐撩了撩耳侧的头发，漫不经心的答道，回头又开口问章琼：“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章沉。”章琼微微笑了笑，迈开腿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高一不是只有四个班吗，你骗鬼啊。”
沈渐觉得自己是脑抽才搭了句他的话：“是啊。”
章琼大概是很少见她这么直白的挑衅，一时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渐便插空跟章沉开始东扯西扯：“多大年纪了啊？还在上小学吗？”
叫章沉的女孩子微微顿了顿，思索了几秒才挠了挠头发：“十一，不上了。”
沈渐点了点头：“哦——”
这孩子也姓章，该不会真是章琼的妹妹吧。
但这次她感觉不是，章琼年纪不知道多大，反正一定不是看上去的年龄就是了，恕她直言，真有个十一岁的女儿大概也不算什么奇事......吧。
想到这儿沈渐又放下心来，她对别人的黑料一向没兴趣，便不打算再细想，毕竟按照她的思想排除法，过一会儿就能猜出来大概是什么情况了。
章沉睁着大眼睛看她的沉默不语，忽然踮起脚按着她的肩膀，直视着沈渐的眼睛：“那这位大姐姐，来我的学校是要干什么？”
沈渐的笑容忽然凝固。
我的学校？
我踏马直接瞳孔地震。
她回过头，笑容灿烂：“章琼学弟，我跟你玩个游戏好不好！这个游戏就叫做——真心话大冒险！我问你三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好！”
章琼：？
虽然话题来的有点突然，但他也挺想知道沈渐想问什么，以至于都没在乎称呼的问题：“你问？”
沈渐也没想到对方答应的这么顺利，装逼过头一时还没想好自己要问啥，指了指“章沉”：“名字假的？”
“是。”章琼微微一挑眉：“一分多钟前为了糊弄你刚起的。”
“......好的！”沈渐微笑着掐了自己一把：“第二个问题，这孩子的死跟你有关？”
“......欸？你知道还挺多。”章琼轻眨了下眼：“不是。”
沈渐表面稳如老狗：“我猜的。最后一个问题......我还没想好，留着吧，以后再问。”
话刚说完她就一转身，笑着问“章沉”：“你叫什么名字？”
“......喂？”章琼有点不可置信：“还可以这样吗？”
女孩子坦坦荡荡的坑了章琼一把，仰头笑了笑：“我叫林沉。”
沈渐沉思了几秒，顺利得出了一个符合逻辑的结论。
她 在 做 梦。
现在再细看，先入为主的思想也许占了大半，这个不知道到底是姓章还是姓林的小女孩，五官跟沈渐印象中的那个九中校长林语落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剩下的看不出来，女生的青春期一般在十一二岁到十四五岁左右，这小姑娘的年纪正好卡在了容貌变化最明显的时候。
刚刚她也忽略了，章琼很有可能就在林语落之前说过的“不以拆了这儿为目的不经允许可以直接进校长室”的三个人里边。
白桓算一个，章琼还不确定算不算，剩下一位又是哪跟哪？
所以章琼出现在这儿也算合理了，她自己很明显不在这三个人内，章琼问她“你怎么在这儿”也是情理之中。
......瘸了，所以这位章老弟也是语落老师好姬友吗？她老人家好姬友怎么这么多？
那这么看的话，这位不知道是章沉还是林沉的小朋友出现在这里也很合理了，这家伙就是章琼学弟跟语落老师的私生女！
要不然为什么长得这么像！
而且这几分钟的时间下来，这位什么沉小朋友，某种方面上跟章琼有点儿相似......性格太笼统了，大概是气质或者神情。
我*。
沈渐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她都快把自己忽悠信了。
“所以穿黑衣服的大姐姐。”林沉对她毫不吝啬的弯了弯唇角，笑容硬是被沈渐看出了几分调皮捣蛋的无赖意味：“来我的学校是要干什么啊？”
沈渐保持着的意味深长的笑容，摆了摆手：“我就是九中的学生。”
“可是九中没有高一五班。”
“我就是旧城九中的学生。”
“你不是。”
“不，我是。”
“你不是。”
“好好好，听你的，我不是我不是，行了吧？”
章琼在边上快被她这逗小孩的语气逗笑了，回过神来正了正色，轻轻将手搭上了林沉的肩膀：“嗯，她说的是实话。”
“袜这你都能听出来？”沈渐一脸震惊：“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那什么江湖大佬能凭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的语气、微表情、肢体语言分辨出这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见识到了。”
还没等章琼跟林沉给她什么反应，她就又自顾自的接上话：“你们不信也是情有可原的嘛，毕竟私s......私自进地下室的学生算是违规，我很可能说一个假的班级来逃避责任啊，所以咱现在先上去，先去教学楼好不好，我证明给你们爷俩看哈。”
章琼总觉得她的某些形容词和名词很明显是误会了什么，或者是在刻意扭曲什么事实：“你......”
话说到一半，他又像是不屑争辩一般自己停了下来，轻轻抬起手，随后三人面前的景象突然裂开了一条缝。
与其说是裂开了一条缝，不如说是面前的空间碎了。
撕裂空间，三品的实力啊。
纤细修长，坚韧的骨型却能明显让人感觉到这是双不缺爆发力的手。
刚刚就是这样一双能横跨山海的手，在身后跟她过了两招。
沈渐早有准备，只一晃眼就感觉脚下一空，下一秒便踩到了实地上。
她对这所教学楼熟悉过头了，蹬蹬蹬顺着楼梯爬上三楼，把走廊西侧第一个班级高一一班的教室指给身后不慌不忙跟上来的人看：“看！我堂堂高一......”
沈渐的手刚伸出去，便兀自停在了半空中。
那班牌干干净净，跟新的一样，上边什么都没有，“高一一班”一行字用规矩又端正的小楷烙印在冰凉的锡制品上。
沈渐又懂了。
她向上一跳，利落的把教室外的门牌摘了下来，月白色的冥气在指尖显现，化作利刃，赶时间一般粗略的在那第二个“一”上添了几笔，一脸得意的把手上的门牌举给站在走廊尽头的俩人看：“看！我堂堂高一五班的神话永不倒！”
章琼：......
林沉倒是也跟着沈渐一起兴奋，蹦蹦跳跳的溜到她跟前，看着那个粗略刻就的“高一五班”，颇为不正经的笑嘻嘻开口：“大姐姐的刀工其实还蛮犀利的，就是太草了。”
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沈渐分明看到，她这么一仰头，带着点自来卷的黑发在脑后一晃一晃的，眸中满满的孩子气明显得过分，墨色瞳孔似乎被镀了一层火焰色的边儿。
“诶呦这就谬赞了谬赞了，这刻字呢，讲究三步。”沈渐一本正经的把门牌装回教室门上侧，严肃的开口：“篆法，章法，刀法。”
“你刻的不是简体字吗，怎么讲上篆刻了。”到了教学楼后一直沉默不语的章琼顺手拆了个台，无意间问道：“忘了问了，你怎么称呼？”
“啊......这、这个啊。”沈渐的眉目渐渐舒展开来，笑意染上了眼角眉梢：“我姓沈，管我叫沈丫头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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