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沉眼睛大，刘海儿顺着脸颊两侧散落，由于身高原因，坐在一起的时候需要微微扬起头才能对上沈渐的视线，她抬着头的时候会笑得很开怀，嘴角的弧度明媚的恰到好处。
这么近距离一看，沈渐才发现她已经收起了天真洋溢的孩子气，睁着双目笑的时候给人种明快的少年感。
然而沈渐的想法依旧不合时宜：语落老师真好看。
但林沉是个瓜子脸，梳着马尾辫的时候把人衬托得瘦削了几分，如果脸上没有明媚如三月初春暖阳的笑容，恐怕还能生出点单薄的阴郁。
沈渐的想法比脑子快，嘴比想法快，手比嘴还快，等回过神来，她的手已经从林沉的肩上移了开来，在半空中转了个弯，指尖轻轻一勾，将小女孩脑后的发绳挑了下来。
林沉绑头发的发绳是个火红色的细发圈，这么明艳的颜色放到常人身上多多少少会有点难以驾驭，但跟她墨色的发丝一相衬，只能从中看出黑红交织的沉寂热烈和十丈红尘里的烟火气。
自从......好吧似乎也没几天，就算说远了也是自从三月三天台初遇说人是变态以来，沈渐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关注自己校长的样貌......的幼年版。
她脑子里又不合时宜的冒出来之前的想法：语落老师真好看。
沈渐，性别女，爱好众生，虽然本质上是个女流氓，但她对自己的感情拎得门儿清，即使林沉长得好看，十一岁和三十一岁时的性格都跟她不犯冲，她也能分辨出来自己现在就是在单纯的感叹：语落老师真好看。
好吧，这世上似乎就没人性格能跟她犯冲，都是别人觉得她性格犯冲。
还有并不是馋人身子的意思，江湖规矩不开童车，开童车的都是**，她其实还是个正人君子的。
发绳被她抽走，一头黑发解放，略显凌乱的散了下来，卷曲的弧度一一扫过肩背后腰，瞳眸里说不清是天然还是嬉皮笑脸，双眉有时候会微微的扬起来，沈渐头次感到“明眸”这个词被具象化了。
但还是孩子的林沉就已经好看成这样了，为什么她之前跟林语落相处的时候没这么大的惊艳感？难道说她恋t......呸，一定是障眼法，障眼法。
哦对，障眼法。
又有的问了，沈渐没顾林沉因她突兀的动作而怔了一下的眼神，立刻举手问道：“章琼老师——我想问一下'障眼法'具体是什么东西？怎么用？”
章琼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沈同学——我想问一下你随便解人家小姑娘头发干什么？你是什么东西？耍流氓吗？”
“不是，怎么会呢，说话注意点！我还是个孩子！我就觉得林沉头发散下来更好看！”沈渐震怒：“而且章琼老师，您也太不会带孩子了！”
章琼：？
你是不是觉得你很幽默？
“您看啊，林沉这孩子是杏眼，眼睛算大，但大得也不夸张，还有这么恰到好处一张瓜子脸，既然都留长发了很明显适合散着头发啊，而且她发色深，是完全的墨色，还带点卷儿，穿这一身灰色儿，还是运动服，有点刻板，太死气沉沉了。”沈渐一个穿一身黑，被无数人评价过搭配得“死气沉沉”的振振有词，抬手比划了比划。
这张脸应该......
她心念微动，林沉身上的衣裳迅速褪色、拉直、扭曲，略显单调的弧度被洗练明晰的线条取代，花了两秒时间化为她印象中的那身雪白色的长袖长裙，款式简洁大方，没有繁琐的纹饰，露出女孩纤细修长的小腿。
“......我误会你了。”章琼的语气里带着上了点破罐破摔的坦然：“你不是在刷流氓，你就是流氓，解女孩头发姑且还能算调笑，亲自上手给人家换衣服就是违法了吧。”
“怎么能这么说呢，是我的冥气给她换的，不是我。”沈渐边胡说八道边打量着林沉，在心底觉得林语落眼光不错。
......不对，林语落穿这衣服是因为这是二十年前的沈丫头给她改的。
但沈丫头是从二十年后的林语落身上看见的啊。
......所以这件衣服到底是从哪来的？？？
*的，时间穿越真tm麻烦，她最怕麻烦了。
沈渐微微向前俯身，捏着下巴端详着眼前的林沉。
这张脸......
总感觉更......
哦对，她刚刚想到的只是“这张脸”，而不是“这个人”，很多人的性格都跟长相不匹配......倒不如说照长相来推断主人的性格本身就是一种刻板印象。
那这个人更适合、更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或者说，去掉了那些明媚如三月暖阳的笑容和嘴里随口就出来一大堆的甜言蜜语之外，这个人本身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日常打扮是长袖T恤配休闲运动裤，单肩背着的双肩包里没装着马克思主义，不戴眼镜头上只剩一顶嘻哈帽，右脚的鞋带和飞出去的手表带总是散着系也系不上，长发不能不梳起来的规矩的全都熟视无睹......
沈渐难得的沉默了。
她觉得自己有病。
首先，她脑子里想的明明是“这个人是什么样”，为什么出来的是“这个人长什么样”？
其次，她忽然发现她其实一点也不了解林语落。
......废话！才认识一周不到，怎么可能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样”？
所以她为什么这么顺水推舟的就在自己脑子里扯出了一个形象？
沈渐想了半天，屁都没思考出来，很不坚定的放弃了，继续刚刚的话题：“所以障眼法到底是种什么东西？”
“......恕我直言。”章琼忽然变了语气：“你是在逗我玩，还是真的脑子有问题？”
沈渐：？
“好吧，看来您的智商真的是令人缺憾。”章琼耸了耸肩：“刚刚你用的，就是障眼法，给她换衣服的那个哦。”
沈渐：。
草？
如果她用的是障眼法，那这根本就不能算是“上手给人换衣服”啊，刚刚章琼这么谴责她的流氓行径只能是种试探。
“那章琼学弟！”沈渐一激动又换回了称呼：“所以这是什么原理？”
“不知道哦，毕竟在这上面你比我擅长多了。”
“你是在讽刺我反复无常满嘴胡说八道吗？”
“不是哦，会这么误解的你反而才心理阴暗吧。”
沈渐：......
刚刚就想说了，总感觉对面这人从“恕我直言”开始就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属性。
“好吧，正常点好了。”章琼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冥师、解冥或者种种小说里都会有一个善后环节——消除记忆，也就是不让不该知情的普通人牵扯到一些非自然的事情里边......消除记忆其实大多时候都是一种心理暗示，用精神力介入，修改掉大段的片段，人的大脑会自动把小细节补全，但这种暗示再深有可能就会有副作用了，所以再次看到类似的场景或是受到别的刺激，大脑里还是会朦朦胧胧，条件反射的出现被修改前的记忆。”
“你是想说......”沈渐浅入理解了一下：“如果是消除记忆，那记忆这个东西它不在了，但收到提示或者类似的意思，还是会想起来。而'障眼法'恰恰相反，关于被施了障眼法的那个东西的记忆它本来在那，没动过窝，但收到提示或者类似的意思，人却无法联系到那个东西本身。”
“对哦，假如前者是施加在精神上的'修改'，后者更像是一种幻术的'掩饰'，所以才叫'障眼法'。”
“那我为什么会用它呢？我最多只见过一两次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哦，我也最多只见过你一两个小时不到啊。”
沈渐：0-0
求你别哦了，这种强烈的不负责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那......冥师到底是什么东西？”
章琼：？
“好吧好吧我又犯病了。”沈渐换了个说法：“单看字面意思，冥师应该是教我们修习冥气的老师才对......但现在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我想问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还有冥师大概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最开始是什么教学形式，还有......”
“是另一个字面意思，指的是有冥气的老师......或者更准确一点，冥界来的老师。”章琼又一次打断了她：“出现的时机？反正挺早的吧，解冥是组织，但冥师是物种......职业，是职业。”
“教学形式就......慢慢衍变？其实解冥建不建立对冥师那边儿影响不大，毕竟本身对着干的人还是那些人，冥圈是个小社会，解冥相当于公安局，冥师大概就相当于那什么犯罪团伙，但属于有规律，有组织的犯罪团伙......公安局成立后这个犯罪团伙相当于半隐退了，也开始洗黑料，整体整改教学方式之类的......我可能描述的不太准确，总之就是这样。”
沈渐也不知道是消化得快还是压根没听：“我懂了！”
她的问题和闹着玩一样的套路又冒了出来：“那解冥跟现世有交集吗？按照套路，政府高层跟那什么安全部高层都会对这种灵异方面有了解的！”
章琼又开始“恕我直言”：“我不知道。”
“那冥师是不是还分什么左右派？”
“不知道欸。”
“？初界五个涯都有冥师吗？”
“不知道哦。”
“四月一号的大型综合实践活动是什么？”
“这方面不了解哦。”
“加入解冥有什么条件吗？”
“这不是我擅长的领域欸。”
“普通教师成为冥师的过程真的是自然死亡吗？”
“这是我的知识盲区哦。”
“冥气到底是什么？潜力到底是什么？人类跟鬼魂之间的联系又是什么？”
“太深奥了，不知道哦。”
“你是谁？”
“不告诉你。”
沈渐累了：“毁灭吧。”
章琼莫名其妙“直言”了这么久，根本就不应该，她问的问题涉及到的范围跟先前的几个没有太大区别，那章琼为什么这么明显的在表达“别问了，我什么都不会回答的”？
他想结束话题。
结束话题了之后会怎样？
林沉现在是九中的校长，肯定只是挂个名而已，就算九中是所闹鬼的精神病校，里边也不全是修士的，还有普通学生在上学，师资和升学率都是大问题......所以章琼才会待在九中，估计是在让林沉尽快能自己打理好九中。
这里边的疑问太多了，比如林沉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跟章琼在一块，这俩人怎么认识的，什么关系，为什么章琼让林沉来当这个九中校长，章琼跟九中又有什么关系......
但现在章琼跟林沉才是九中的人，她沈渐只是一个说不清来处，立场不明，连真实姓名给不出来的人。
好吧其实就算二十年后她也啥都不是（
话题结束后，她当然得离开了。
离开九中，离开旧城，甚至离开海涯，或四平八稳的度过这二十年，或想些不现实的办法再穿越时间一次，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九中去。
沈渐慢慢的笑了，轻声道：“但我是不会走的。”
因为这儿有我的家，这儿是我的家。
这里有她的家人，有她的亲人，有她的朋友，有所有在乎她和她在乎的人，她是说什么都不会离开的。
毕竟这可是二十年前啊！！！她现在按地址找过去说不定还能找到自己父母中二时期的黑历史或者是能看到那些年龄在二十以上的各种亲朋好友的幼年期之类的啊！！！
更重要的是，她才十六岁，她还未成年，现在连个精子都不存在，既能找到别人的黑历史，又碰不到幼年期的自己，初界哪有这种好事？这是她不付钱能经历的吗？？！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