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啊。”容瑾唇角微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浅弧，没有否认。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略弯，给人种很惬意、也很舒心的感觉，“没想到您知道我。”
沈渐内心里万马奔腾，并试图保持自己原先脸上的表情：“......”
卧日，等有朝一日她到达四品（虽然不怎么可能），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回到两分钟前那个时刻，把眼前这货的什么“小人物”，什么“不值一提”全都录下来然后拿回去卖！
解冥会长应该仇人挺多吧，如果她出个客观的价格未必不能招揽到一群反派大佬......
日，不对，她都在想些什么，一朵合格的祖国的小黄花怎么能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而且她一开始都胡乱猜测了些什么啊艹，照这个架势，恐怕她得找个时间静下来进行一下自我反思了。
为了不让自己的表情管理失控暴露出来，沈渐还是选择保持了目前这个姿势和角度，寂静中蔓延着稀薄的尴尬，她试图跟眼前的这女孩子搭个话，话到嘴边却卡住了：“......”
主要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面对林沉那种能见你第一面就直接开口叫你姐姐的类型，她自然自来熟的很。可万一对面一句话不说就没办法了，一来沈渐不是个爱自找麻烦自讨没趣的人（虽然很多时候似乎表现出来的并不是这样），二来对方不开口她也就不知道咋开口。
“......”咋整，叫啥？
除了明显能被对方辨认出来的玩笑话之外，她不习惯以一种长辈或是前辈的态度来叫别人“小弟弟”“小妹妹”之类的，“弟弟”跟“妹妹”听上去就更不合适了（此处实名批评林沉的“姐姐”），对方没说名字，她就连不够礼貌平和的直呼其名都做不到，至于像是“同学”“朋友”之类的在这里、这个情景用又不合适......难道真的只能以“欸，你......”开头了吗？
沈渐想到此处，一不小心连没失控的嘴都没管理好：“欸，你......”
话一说出口她反而能迅速接上，磕巴都不打一下：“叫什么名字啊？”
mua的，她这问的什么问题，这搭话搭的还不如不搭。
女孩依旧没抬头，似乎不太想跟她对话的样子：“白。”
沈渐知道自己刚做了一件人生中排行前几的蠢事。
但没办法，问都问完了总不能撤回吧。
她空出了正常交流中未回复时的算不上不礼貌的一秒，即使对方微缩着下巴，也没有选择蹲下身去继续着注定没有结果的交流，毕竟对方不一定会接受这所谓的体贴，“欸，姓白啊，还是没姓，名字叫白？不方便说的话跟我小小暗示一下——”
白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稍微停顿了一下，才说：“我会考虑起名的。”
沈渐知道自己本年度最应该做的事就是在现在结束这个话题，但脑子跟不上嘴：“啊，那我给你起一个？”
“等等、等等。”说完了她又立刻后悔了，发现心里的教训是不管用的，果断的转了个身背对着那边俩人扇了自己一巴掌，“我扯淡的，别在意。”
等沈渐回过身来，发现白反而把下巴从衣领里抬了起来，她的表情似乎一点变化都没有，幅度较小的点了点头。
沈渐脑海中一片空白：？
不是，她是什么意思？让我给她起个名吗？？？这是什么剧情？？
沈渐似乎有了一个用以过渡的思索的过程，即使很短，又像是想都没想，把准备了几个月的发言稿流利、且声情并茂的念了出来：“好——！天底下的父母都希望孩子能有一根顶天立地的脊梁，以后能成为各种各样的成功人士、多数人的标杆。你就姓白，以后叫白桓吧。”
白桓这次连头都没点，只轻轻眨了下眼。
沈渐也不指望大街上拦住一个人说要给她重新取名还要当爹对面能给自己什么好脸色，不揍她就算温柔极了好吧，现在这张脸已经恩赐一样的态度了（毕竟起码长的好看），她就差感恩戴德了。
“那就这样，我带你们......哦，稍等。”沈渐忽然醒悟，此时不抱大腿，更待何时？
“容会长，我啊有一个不情之请，您能勉为其难的答应我一下吗？”
容瑾还是温温和和的调子：“我会尽力，你说。”
“是这样的——”沈渐总需要在这种场合琢磨措辞，“我是个修士，初出茅庐的那种，修炼还没几年。大概两三年前，我中学的时候在学校里碰上过冥师，那会儿解冥跟正规的冥师组织才刚建立，由于时间跟势力范围之类的管控还没到位，那时候的所谓冥师就跟孤魂野鬼的残暴程度差不多。我们学校死伤那叫一个惨重，但当时有消息灵路子广的人说——再等一段时间，等解冥强了，会来帮我们的。最后说这话的那位同学不在了，我们学校那位冥师也不在了，也就在这个过程中，解冥终于如愿以偿的变强了。我资质愚钝，自诩无法求您干什么事，但希望您满足我们所有人的遗愿：有一天能去已经有了帮助冥圈受害者的能力的解冥参观一次。”
“......”
沈渐说完，自己先沉默了。
艹，她在扯什么？直接说想去参观想抱大腿想在二十年前的解冥留下自己的痕迹就行了啊？扯这么多有什么意义？对方会信吗？信了倒不如说更麻烦了啊毕竟这事儿完全子虚乌有是扯淡啊不要信啊我tm过几秒一定会后悔的啊已经后悔了啊——
“啊，我明白了。”容瑾没表露出来相信的意思，也没说不信，只微微侧了侧头指明方向：“来，走吧。”
去那个已经强盛了的解冥。
沈渐：？
您别这样，我害怕。
沈渐年纪不大，境界不强，但已经经历过了许多人的空间传送，林语落的直白，章琼的熟练，时柘的迅速，但无一例外都是一种在瞬间形成的“转换”，只有容瑾的给她的感觉是一种循序渐进的“传送”。
可能是为了照顾普通人的心境，迈入空间传送的范围后，他们沿着脚下的虚空往前方走着，周围的雪山之景逐渐褪色淡化，随着他们的前进，四周也缓缓出现重组着新的景象，等到脚下的这条“路”走到尽头，三人已身在解冥。
“袜。”沈渐发自内心的感叹道：“跟黑科技似的，另外建议下次把那条路换成不透明的，这样对恐高症患者不友好。”
“嗯，会改进的。”容瑾微一颔首表示赞同：“我对空间的操控还不熟练。在我看来，空间、以及不知道四品能不能操纵的时间，也都能够和我们自己——或是精神力，或是灵魂相结合。空间传送是有一个过程的，但往往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将这个过程忽略不计甚至尽量缩短，我试过把它延长，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您不是刚说完还不熟练？
“就这样吧，别净跟我聊，不是想来解冥两年了吗，你可以好好看看。”容瑾冲沈渐轻轻歪了下头：“朋友的遗愿可不可以辜负。”
沈渐：......！
怎么办，他是信了吗？他信了吧，不可能吧。现在应该解释清楚以避免更重大的误会，并且拿这种事儿跟人扯淡也太缺德了，而且对面这话音里明显一副要失陪的样子，现在应该......
沈渐愣了愣，才想起来自己忽略了更重要的事：“容会长，您是要去雾涯那边？这事不用麻烦您了，我可以帮您跟雪山主人说——！”
“欸，你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事儿？”容瑾还没来得及转身移步，站在原地轻笑着看向沈渐，“说来听听。”
“好好，解冥是全初界性质的这么一个机构，要想有效管控，别无他法，只能尽量多的覆盖全界。解冥现在成立还没几年，很多范围都没能覆盖上，尤其是雾涯。实城那座雪山是附近方圆多少多少公里我也不知道冥气浓度最高的一点，你们担心这片出问题，想找个靠谱的人去稍微安个据点随便管管，纯当玩去了，但要干这事儿得跟雪山上的主人说说，所以你们刚刚是打算去谈这事儿的——？”
不，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都是瞎掰的。
危 沈渐 危
二十年前和二十年后最大的差别就是雪山顶上多了间令人终身难忘的滑雪旅店和一个严逐，哦对，一直忘了还有那位进门就睡的严誓。
沈渐对于解冥的认知，三分之一是严逐提及过的，三分之一是这些天接触到的，三分之一是自己猜的。目前她只有“严逐在雪山上是解冥的安排”这一点勉强算是合理，至于什么“很多范围都没能覆盖上”，什么“冥气浓度最高的一点”，都是扯的。
至于容瑾去那是为了协商的，更是扯的了，当初严逐跟他们介绍各种关于冥圈的事儿的时候，话这么多一个人却独独没有提起过他们屁股底下这座雪山，那除了因为某种原因不能提起跟时柘有关的事，只能做出一个解释——他并不知道这座雪山上有一个不知道物种的时柘。
这番说辞不合理的地方还有很多......但现在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都夸下海口了，总不能再反悔一次吧，只希望容瑾不要因为这次扯淡就全盘否定她先前说过的话然后把她鲨了（虽然也是扯淡
而容瑾，直到她停下话后，他的眉才微微抬了抬，倚着身后的会议桌沉吟了一瞬，说：“来，想参观哪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过关了还是对方把自己列入了更恶劣的人物的黑名单，反正这一幕算是告一段落，沈渐还不忘代入角色：“......我们当初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不公正的待遇尽量不要出现，恶人终究会被绳之以法。但现在这也不好让您带我到监狱或者处刑场去，方便的话，要不麻烦您给我介绍介绍目前还没被抓获的修士罪犯吧——！即使我资质愚钝，也说不定有一天能恰好为世界的和平出一份力，我的那些同学们如果都还在，也一定会这样想的。”
草，完了，现在就算想说自己刚刚说的那些都是假的也是真的来不及了，她这扮演得声情并茂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虽然掉的是有点假。
容瑾似乎完全没有怀疑她的话的真实性，连沉默和犹疑的时间都短到根本不存在，又或许只是他认为这一点要求无足轻重。
“好啊。”
两人间的交流消停下来后，沈渐的注意力才稍微从人身上，移到了物身上。
从空间传送出来后的落脚点在一间很常见的会议室里，算是宽敞，大长白桌，两排黑色的沙发椅，房间的墙壁是磨砂玻璃制，四周某些角落摆放了绿植，一切都像是一家普通的公司会有的配置。
看来与其说解冥是什么组织、什么机构，倒不如说这就是一家管理全世界修士的公司。
容瑾手上多了根那种远程遥控ppt的笔形遥控器，会议室前端的大屏幕上立刻出现了网页画面，这个距离看密密麻麻共有五列，似乎是很多个小方块整齐的排列在了上面。
看到这个画面，沈渐心底不知道为什么涌起一种莫名的感觉：“好家伙，我能不能问一下，这个是？”
容瑾右手食指轻按了一下遥控器，屏幕上的那个网页立刻拉近。那些小方块也逐渐放大，排列在大屏幕上的，是无数整整齐齐的照片。
有证件照上那样的大头照，有模糊不清的侧影，有跟特写一样清晰的侧脸，有半身照有全身照，有背影有正面，有男有女，甚至有老有少。
镜头再次拉近，放大了网页最上方，只有第一排的五张照片不同，无一列外都是那种初次登陆某软件时点进主页会给安的默认的灰色头像。
“这是解冥的通缉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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