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雪山顶上再有客人到来,已经过了一周有余。
时柘说要教她练剑,还真不是嘴上说说,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一套什么“药时剑法”口头传给了她,剑招潇洒,随性自在,某(大)些(多)时候看着都就像个花架子,似乎根本不是为了杀敌而创,虽略显凌厉但招招藏锋不露,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
沈渐练的极其顺手,一套九招虽然都很花里胡哨,但她信手拈来,并且认为再随性一点自己其实也能接受,更是借此机会熟悉了“长剑”这种武器的习性,比如竖着背在背上可能会拔不出来。
借着练剑的运动量,沈渐也好好尽力锻炼了一番体质,每天放开了冥气跑大雪山顶上冻个几小时,换谁来只要冻不死也得进阶神速,她自然算不上神速,但快十天也慢悠悠的把境界提到了一品50%。
虽然这个基本一天前进1%的速度放在正常冥圈里算极快的了,但对于她先前这个不到两周就从零开始晋升到一品40%的人来说,已经很拖沓了。
——即使都说越往上晋级越难。
沈渐咬了一口纯天然的冰镇西瓜,甩了甩沾上手掌温度后融化的水渍:“欸欸,小姐姐,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唔,什么声音?”时柘擦了下嘴,放下手里还没来及啃几口西瓜。
“emmm......”沈渐思索片刻,一时没想到如何形容,灵机一动:“耳边的声音。”
“并不是很理解你在说什么。”
“啊这......外边像是有人啦——”沈渐光速一抹嘴,立即站起身来:“听见动静了吧,是谁啊是谁啊,我不信你不知道——”
时柘知道自己就算说不知道对方也不会搭理:“......嗯,所以是谁?你认识吗?”
“不认识啊。”
“那你告诉我有p用,你都不认识我肯定也不认识啊。”
“啊???”沈渐差点被时柘的话搞得咬到舌头,实在搞不清楚这个逻辑关系:“不是,你这句话我愣没听懂,我这个小菜鸡知道的肯定比你少啊。”
尤其是还在这个现在。
“少女,这你就不懂了。”时柘似乎笑了下,抬起食指隔空轻点了点沈渐:“我这儿是半封闭管理哟,我消息很不灵通的,而且非极特殊情况跟外界完全没有联络,就算你是在这儿把我鲨了雪山下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沈渐立刻再次灵机一动:“那之前给归海改名的时候为什么初代主人会联系你?”
时柘:......
危
“——因为那就是极特殊的情况!”
“好好。”沈渐玩命连连点头,快出残影:“那外面那货管是不管,反正我是不认识,他站了半天了,大老远来这儿的客人要不您请进来招待招待?要是没修习过冥气的可别给冻死。”
“好啊。”时柘也不知不觉的被沈渐的节奏带的跟着点了点头,冲她爽快的一摆手:“那你去吧。”
“???为什么啊?”沈渐被时柘推着往出走,连忙回过头丝毫没有诚意的解释道:“我就是给你提个建议啊???”
“说的也是,但我觉得你说的对,万一冻死了怎么办啊。”时柘不吃她这套,依旧把她往冰窖入口处推:“你好好想想什么叫......唔,殊途同归。当时你在外边躺尸了那么久我不也出去救你了嘛,现在就算按顺序也该轮到你去了。”
“......虽然我不太清楚你想表达什么意思,但殊途同归这个词肯定不是这么用的。”
沈渐百忙之中腾出只手一把捂住了脸。
我的剑术老师是文盲,这说出来也太丢人了。
虽然但是,外边这人会是谁呢?
沈渐拗不过时柘,还是被动的从冰窖里走了出来,抬眼望去,视线在一片雪白里隐隐约约什么都没看到。
靠(一个动作),没人啊,有的都不是人啊,所以的动静该不会是她刚刚听错了吧?
但如果她听错了,时柘总不可能听错吧,如果外边什么人都没有,时柘是断然不会这么执着的推她出来的,这没必要......应该,应该不会。
沈渐踩着脚底松软的积雪,绕着自己刚刚被传送出来的地儿无所事事的走了个几圈,打算回去交差。
自己住了一周的冰窖并不在雪山顶的明面上,起码她目前和之前来的时候是没看见的,冰窖的入口出口是一体的,说白了就是个小型空间传送阵,进入了传送范围下一秒就能回到雪山,倒也挺方便,跟旧城九中那个一楼和地下不知道多少楼的校长室之间用的大概是一个原理。
想到这里,她从不停绕圈圈的节奏中停步,不同于正常散步的速度的突然消失带起了一阵极细微的风,向四面八方散去。
风路过某个角落时,徒然受到了阻力。
“......”啥?又是哪个妖精?为什么还偏偏在现在出来?
沈渐回身望去,却看见有人静静立在山脊,年纪轻轻,看不出具体岁数,但气质上却又明显能分辨出不像十五六岁的少年人那般秉性洒脱,而是种特殊又平常的、宁静的温润。
他的五官没法说“俊”,同时也没法说“秀”,但山风吹拂发丝间,带着种平淡的岁月静好,恍然惊艳了人间,生生将身后皑皑远山变成了灼灼天河。
好美。
不是俊,也不是秀,反正第一眼看到他,身旁仿佛自动开路的细雪,山顶三千米海拔旁极近极近的天穹,和清晨山脚下星星点点的灯火,美的让她移不开眼。
沈渐平静的扇了自己一巴掌,这都他mua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好,让她来猜猜这是谁。
首先这是个男的,应该。
其次......
沈渐依旧一脸平静,又往右侧偏了偏头,认为自己是看错了。
那位“好美”先生,身后似乎还站着一个人。
似乎......是个小孩子。
“......”
卧日???最近流行拖家带口满世界乱跑了吗???
或者这是章琼带着林沉开了障眼法或者解开了障眼法找自己来了???这不至于不至于不至于不至于不至于。
不对,这种神情大清早的到这雪山顶上来,该不会这一大一小是被时柘姐抛弃的......家人吧???啊这啊这怪不得这货把她推出来解决了,因为这个始乱终弃的女人害怕了啊!!!
而且这大清早的雪山上这俩人穿的也不多,撑死了两三件,多半都是修士,来了这么久却不吱声,摆明了是满腹幽怨来等人谢罪的!!!
所以感情时柘姐一个人孤独待在这雪山顶上是跑路来的!!还是来避难的!!!
怪不得始终不和外界联系,是怕自己的消息泄露吧!!!
沈渐心意已决,用精神力敲了敲(因为背在背上就拔出不来了所以暂时复制到了)自己精神场里的归海:“程迎前辈......您辛苦了。”
程迎:?
她沉默了半秒,回答:“嗯,谢谢。”
沈渐虽然知道对方大概率是懒得追究自己这个结论到底是怎么得出来的,但还是不妨碍她认为程迎是默认了。
呜,时柘姐,别担心,我知道你肯定是有苦衷的,并且按照套路,你们之间多半是误会,我不会暴露你的,我们可是好兄弟,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我也懂,我一定会替你照顾好你的家人的!
em,等等,这个故事改编一下应该可以登下期的旧城日报。
沈渐斗志昂扬的断开了和归海的精神力联络,毫不迟疑的冲那两位雪山来客走了过去。
“嘿,你们好。”距离对方不到两米时,沈渐停下来打了个招呼,“虽然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们,但这并不妨碍我此时此刻的仰慕和钦佩,你们也辛苦了。”
太难了吧,这大老远的来寻人,到底是多大的深仇大恨才能导致这种顽强毅力的产生啊。
“多谢,你能这么理解,也辛苦了。”立在山脊的那位年轻人套着暖灰牛角扣大衣,红黑方格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一圈,身量不算太高,沈渐微一抬头就能平视,见她过来,微微笑了笑。
沈渐看这典型的、熟悉的那种“咱们心照不宣啦”态度,再也不疑有他:“嗨,您们这远道而来的,这儿的主人也不怕招待不周,能问下您哪位吗?”
“啊,我是小人物,不值一提。”他又笑了笑,问道:“请问您认识这里的主人吗,我有点要紧事想求一个意见,但也不用太急。”
这语气倒不像是失散多年的......家人,也有可能是对自己这个外人不好多说......
阿西吧,等等,时柘一开始似乎说过“不认识”来着,虽然是借着自己的话音说的,但姑且还是旁敲侧击问一下得了,万一搞错了这就真的社死现场了。
“不不不不瞧您这话说的,我知道一定是极其要紧的事。”沈渐立刻作两手合十状,到底还是打算把话说明白:“您要是熟人的话,我就直接带您进去了,反正您要找的人也不是很拘束。”
应该是很不拘束。不拘束到能随便收留一个陌生人一周,不仅白送了把剑,还tm传授剑法,助她升级。
“算不上熟人,对双方应该只限于有耳闻的地步,甚至可能都没听说过。”他脸上的表情没怎么变过,依旧是带着一点笑容的样子,此时却适时的表现出了一个“思索”的停顿:“知道或许知道,但不认识。”
沈渐虽然又被打破了一次自欺欺人的想象,但并不失望:“原来如此,所以你们不是......嗯,没有那什么,没有所以。”
她边在内心扇自己脸,边想用精神力问一下程迎了不了解现在对面这个人啥身份,可乍一从那罩着暖灰大衣的年轻人身上移开视线,倏然间就对上了另一双眼睛。
对面那年轻人身后的孩子就那样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直勾勾盯着她看。
那是个女孩子,长相能算得上可以踩在大部分人审美点上的“极为好看”,瓜子脸,马尾梳得略高,刘海儿从脸颊两侧倾斜而下,雪山似乎风一直很大,她微微低着头,把下巴藏进了衣领里,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其中看不出晦暗复杂的情绪,反而剔透的有点过分。
像是一双死人的眼睛。
女孩的穿着简单整洁,墨色的长发与白色冲锋衣相衬,透出些过于直白的阴冷,不像这个年纪、或者说是任何一个看似正常的人身上会出现的。
沈渐微怔了一下,停下来原本的动作,把视线定在了这个孩子身上。
女孩子挺高的,脸看上去还在上小学,只比她矮了半个头左右。
沈渐保持着这个说弯腰不弯腰、说直身不直身的姿势停在原地有几秒,似乎是愣住了。她缓缓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侧颈,歪头活动了下肩颈。
像想起来什么一样,沈渐侧过头,看向了刚刚跟自己说过话的那人,又立刻收回了有些过于直白的视线,半天没动静。
半晌过后,她声音很轻,但她确定在呜呜风声中清晰的传了过去:“您是姓容,容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