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归海?”时柘略有些讶异:“这啥意思?”
“......”沈渐沉默了片刻:“......其实我也不知道。随口说的,我还等着你听完后直接给我一个阅读理解出来的意思呢......咳。”
“......算了算了,不重要。”时柘看上去毫不在意:“来,你看到这把剑了吗,接下来它就是你的了——在此之前,你先摸它一下。”
沈渐:?您像个变态
她心知有异,但丝毫不慌:“什么叫摸它一下?”
时柘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欸,就碰一下,用手碰一下,是我的说法有问题吗?”
“既然如此!”沈渐忽然来了兴趣:“请你也给我摸一下吧!”
时柘:......
“想什么呢——”沈渐一脸兴高采烈:“我是说耳朵......话说你是不是有四只耳朵?”
“唔......显然没有。”时柘也没说答不答应,眼神里透露着十足的不信任:“也没啥啦,我不是说过我不是人了吗——”
“欸所以你是什么物种?成精了吗?怎么成的精?”沈渐瞄着她的表情,估摸着对方算是同意了或者压根不在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向前伸了伸手,作势要摸。
“虽然听上去很容易让人误会,但你摸吧。”时柘看了看沈渐的手,似乎不怎么把这档子事儿放在心上:“但我还是想问,你为什么想摸我的耳朵?是因为什么毛绒控之类的吗?”
“并不是哦。”沈渐兴致勃勃的戳了戳时柘头顶两旁那像是某种动物的兽耳,一不小心说了实话:“因为听说动物的耳朵都很敏感。”
“......”您才是个变态吧。
“欸呀,我的意思是,因为是听说,所以我想来反驳一下这个谣言,反驳不就得需要实验素材嘛所以这......”沈渐连忙收回手解释道,但看这架势也知道自己是越描越黑。
“好了好了少女,摸都让你摸了,话说这算卖身吧......”时柘注视着她收回去的那只手,咂了咂嘴:“现在你来吧。”
沈渐:“好好好好好好。”
虽然明明知道对方这么执着的让她跟一把剑耍流氓肯定有什么难以言明的原因,但她就是喜欢干这种目的不明的事,毕竟未知的,才能叫未来啊。
沈渐轻轻将手搭在剑刃扁平的一侧上,三尺青锋锋芒毕露,冷冽如水的映出她的眉目。
还有就是莫名觉得剑鞘上的纹饰似乎有点眼熟......但没时间管了。
指尖触碰到的剑刃冰凉且冷硬,藏锋一侧竟也显出几分锐利,倏然间眩晕感沿着两侧太阳穴泛了上来,沈渐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说不清这感觉是晕还是痛。
这么快就来了吗?几个小时之内的第四次心动......晕倒。
像是风在耳边卷起嘈杂的无数声音,又像是原本喧嚣的空间徒然空无一物,万籁俱寂间,只听见时柘正似是称赞,似是疑问道了一句:“......最适合持剑的双手。”
又来了,又来了。总是跟打哑谜一样说话,连个主语和时态都没有,跟这群人聊天普遍都得靠猜,真麻烦。
这是沈渐有短暂一瞬失去意识前遍布脑海的想法。
等她回过神来,已身处一处了无边际的空间,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连地面都因此显得没有立足之处,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没有亮着明显的灯光,却如白昼一般明亮。
而在这没有墙壁、地面、天花板概念的空间内,沈渐不清楚自己脚下有没有踩着立足点,踩的又是什么,会不会突然掉下去,只看到自己正前方有个人。
地上铺着张凉席,一侧还讲究的摆着个小香炉和简易的茶盘,那人支着手臂侧躺在上边,身着一件白色长袍,红带束腰,外面套着件靛青长衫,长发微微一束披在肩上,像个从古代走出来的、眉目清雅的读书人,身上似有水汽氤氲,一时恍若远山凝黛。
沈渐震惊了:......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所谓传承空间吗???这就是传说中的剑灵吗???她居然见到活的了!赶紧拍几张照回去计划一下经济......
沈渐在原地盘算了一会儿,发现面前那个“剑灵”微微抬起头看向了自己,白皙的脸庞上略显懒散神态,眉似乎微微蹙了下,没开口说什么,只是一言不发的望着自己。
惶恐jpg.
这位剑灵同志好像脾气不怎么好?还是看自己不顺眼?
沈渐看对方不打算起来,选择蹲下身去交流:“那个什么......前辈,您......啊这......emmm怎么办我不会说文言文啊(小声”
而且她该怎么称呼?看这身打扮估计年纪比自己学校都大,是不是该叫一句“辞生前辈”?而且既然都有这什么剑灵了难道还能改名吗?改完了名该怎么叫?难不成要叫“归海前辈”?可是万一这(随口)现改的名对方不接受直接驳回了那多尴尬该怎么办?更麻烦的是玩意对面也是个说话没主语的主是不是连不接受都不会说出来只能靠自己去猜?
沈渐感觉自己无法思考。
这位“剑灵”看了她片刻,终于简短的开口:“我叫程迎。”
沈渐一时不察,立刻听串了,一时间放弃沟通:“承影?欸前辈您来头好大。”
好高级,剑灵前辈居然还有自己的名字,还是以剑为名的,不用考虑怎么称呼了。
“......”
“剑灵”程迎没有正面回答,转而微垂下头,端起茶盏,润过嗓子,方才回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啊?”
“......我叫程迎,二声,欢迎的迎。”她定了定神,放下手中茶盏,重新倚回了凉席上,对着沈渐投以浅笑:“我不是你想的什么剑灵,如果你硬要理解,我大概是辞生初代主人的朋友,因为一些不可抗因素选择待在这里......大概从辞生的上一代主人在任时间就在这儿了。”
“哦——”沈渐似懂非懂:“所以辞生到底有几代主人?”
“......”该关注的不应该是那些不可抗因素是什么吗?
“——欸等等!”沈渐后知后觉:“你不是古代人吗?你们不都是说文言文的吗?怎么会说白话文?”
“我说了我不是剑灵了......”程迎有点烦恼该怎么跟沈渐沟通:“嗯,我只是一名古装爱好者。”
“......”只是这样吗,把我的诸多考虑还给我啊。
“欸再等等!”沈渐忽然又有了疑惑:“我一开始又没说,您咋知道我觉得您是剑灵的?”
“上一个进来的人也这么觉得的。”程迎微仰头思索了一下,又轻摇了摇头:“而且你一脸'哇见到了活的珍稀物种得赶紧跟她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采集到第一手珍惜材料'的表情,再加上说话的语气,估计是产生了什么误会。”
“......”居然只是这样吗,我还以为是读心术或者“进入这个空间的人我都了如指掌”“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一清二楚”“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女人我想闯进你的生活”之类的。
“不过那声前辈倒没叫错,接着叫也行。”程迎掐了掐自己的指骨,若有所思的望着沈渐的眼睛:“听说你给辞生起了个名字,挺好的。”
沈渐:......
又来了!又来了!什么挺好的?是起的挺好,是寓意挺好,是人挺好,还是听起来好听?就不能把话说明白吗(而且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什么寓意
“......欸再再等下,我还有问题,程迎前辈。”沈渐立刻放弃了拉不下来的脸:“您能看得到外边吗?就是这个传承空......就是这个......这把剑外边儿?不然您咋知道我起的什么名?”
“你说的对。”程迎动了动身子,盘腿坐在凉席上打了个哈欠,眼角舒缓微红,透出几分淡淡的柔软,“我就在外边儿,但你看不到我。”
“......”这是什么鬼故事?
“其实这么说也不准确。”程迎似乎以为沈渐没听懂,耐心的详细扩写了一下:“我虽然待在这里,但我也在外边,你可以当成我的实体暂时寄存在这柄剑......现在叫归海上,但我本身还存在于现世,外边的那个我更像是一个虚影,只有在这儿你才能接触到我。”
“哦——没听懂。”沈渐点了点头:“所以你是鬼吗?”
“最后一个问题?”
见沈渐再次点了点头,程迎方才回答:“不是。”
“原来如此——!”沈渐拍了拍手,胸有成竹的说:“好!那您送我走吧!剩下的问题我回去后找时柘小姐姐慢慢问......”
话音未落,沈渐眼前的画面就如同断了信号的电子屏幕一般,黑白的线条波动着闪了一下,下一秒便以身在冰窖之内。
“诶呦呵,你真快。”时柘听不出意味的说了句,“有看到什么吗?”
“我想想。”沈渐思考了下自己想问的问题:“里边那个人,那位程迎前辈,是男的还是女的?”
时柘:......
?
这tm是什么问题?
“欸好好,我换一个,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我懂。”沈渐十分干脆的摆了摆手:“归海......啊,我是说辞生,它有自己的意识吗?就是剑灵之类的?”
“欸哟,奇了怪了。”时柘扫了眼沈渐:“你居然没认为程迎是归海的剑灵?”
“认了,被反驳了。”
“好吧,看来我也被你反驳了。”这场面着实有几分无法言明的尴尬,时柘试图暂时转移话题:“还有什么问题吗?”
“嗯......”沈渐终于想起来让自己一开始产生了好奇的是什么了,“不算我,归海有几任主人?”
“唔,三任吧,初代的时候这把剑叫辞生,后来第二代改了名,改成什么了我忘了,三代的时候又给改回来了,所以你在刚刚那个空间里见到的程迎才会依旧管它叫辞生,并不是一个名记了三代改不过来或者以前没有人改名。”
“啊,这样啊。”沈渐曲起食指,轻轻弹了弹剑刃:“我还以为你们很避讳改名这种事儿呢......还想干脆把名儿改回来就得了,仔细想想这俩名也差不多,我虽然不是中二的人,但我中二起来不是人。”
“?想多了实在。”时柘笑了下,解释道:“初代跟程迎关系不错,程迎后来寄宿在辞生里也是出于他的缘故,传到二代那改名改的很干脆了,我们也都没怎么管,倒是后来三代又给改回来了才更麻。”
“你想想,你手上有一样用熟悉了的东西,后来有人给这样东西改了个名,你好不容易能抛下过去,熟悉了现在这个名字,突然换了个人,给你改回来了。”
“好家伙,有一种强烈的功亏一篑的绝望感。”沈渐称心如意的附和着:“辛苦程迎前辈了——所以她是谁?你是谁?”
“唔......啊?”时柘虽然知道沈渐不是那种听人话守规矩且识趣的明白人,起码不完全是,但也没考虑过她会在边扯边聊中忽然把先前没有得到满意答案的问题再抛出来杀个回马枪,“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不是人啊。”
“欸——那程迎前辈呢?”沈渐顺杆爬:“她也不是人吗?”
“啊,不是啊。”时柘微微一点头,又摇了摇头,温和的目光渐渐浮现在眼中:“我们是一样的,所以才会待在一起啊。”
沈渐并没有被感动到,害怕到完全不敢动。
——“所以你是鬼吗?”
——“最后一个问题?”
——“不是。”
——“那程迎前辈呢?”
——“她也不是人吗?”
——“啊,不是啊。”
“......”
沈渐:???
她不是鬼,也不是人,那是什么?
她也没有四只耳朵啊,多半不是动物或者灵兽成精之类的,那是什么?神仙吗?魔鬼吗?佛吗?总不能真是剑灵吧???
不......现在想来,可能程迎当时问的“最后一个问题?”,就是在阻止她问了一遍“是鬼吗”后再得寸进尺问“是不是人”,可惜这个问题她出来后问时柘了。
......所以这俩人是忘串口供了?
程迎还说她的虚影就在外边,那是不是这穿帮一样的场面她躺在那张凉席上也能看见?
或者说其实这俩人根本没打算隐瞒自己什么,全都是自己想多了?
又来了,她总吐槽别人想的多说的少,一句话连个主语都没有,她自己似乎也是这样,只不过她连说都不说,因为说出来怕被别人笑(并不
“你问我这么多问题了,我也问你一个吧。”时柘似乎完全没打算关注她的短暂沉默:“你有什么打算吗?现在。”
“啊?并没有。”沈渐尝试拎起了那把剑,扬手收回鞘中,笑嘻嘻的看向时柘:“时柘姐肯收留我啊?那我就留下来好了。”
时柘微微一怔。她原本开口就想问这个,但她没指望沈渐会答应,更没指望她自己提出来还这么爽快。眼前的年轻人内里就像个久游的浪子,亦或是一人独行的游人,从来都是居无定所,交好的人想在寒风天邀她吃顿饭容易,请她留宿一晚尚且说不清答案,更别说压根不熟的人请她留下来一段时间了。
答应......甚至都算不上答应得这么爽快,除非她有什么目的......不行,有目的的自己怎么能这么毫无证据的随意揣测他人。
但那是因为什么呢?是什么才让经久漂泊的旅人停驻了片刻,哪怕只有一小会儿呢?
时柘回过神来,却看到沈渐坐在冰椅上,身子微微往前凑了凑,笑得倒是开怀,“我就当你同意了哈,当然如果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肯定也不会赖在这儿不走的......”
真的吗?
“行吧。”时柘一拍桌子:“那我就勉强同意收留你了,但有个问题。”
“啊?”
“归海给你了,但你总不能吃白食吧,我教你,给我练剑。”
??????
“......我还是走吧。”
“不行!你都说了要留下来了,给我练,往死里练,你又不是不行。”
“?刚刚不是你说不行的?”
像是身在午后教室内同学间一场平淡的闲聊中,沈渐的目光谈笑间投向了时柘身后,带着一点揶揄,仿佛轻而易举的跨越了山海时空,在静静立在那里的白衣人肩头落了几寸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