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我们将讲解本次三级欢乐时光【离群】的游戏规则,请陈尘同学上前一步拉开黑板......”
“?我啊。”恰好站在讲台边的少年应了声,将右侧的那面黑板拨至左侧,露出放映ppt的大屏幕。
投影仪自动启动,下一秒影像就被映射到了白得发旧的屏幕上,尹言和卓梢并排坐在距离一班一教室之隔的三楼演播室讲台前,音像同步,于电流滋滋响声中发出了第二条指示:
“好,请陈尘同学退后一步,向左转,直走,对,就是窗户,跳下去......”
陈尘:......
不明局势的四班同学诚惶诚恐:?
“尹老师又开始了。”沈渐笑趴到桌子上,侧头对另一张桌子上的言鞘笑道:“也不知道这'三级'是什么意思,如果这玩意儿才三级,那谁知道后面二级、一级、特一级都是些什么鬼......”
“也有可能三级是难度最高的啊。”言鞘和她以趴在桌上的姿势对视,“比如二级是比三级容易一点的,就类似于我们一组一组玩的那个狼人杀,然后一级就是平时我们偶尔会随意搞的小问答什么的。”
“有这个可能性。”沈渐点了点头,发丝蹭过被压在桌上的耳朵,于是她直起身,自然而然的撩了撩鬓角的头发,回应着言鞘的话:“那......谁知道后面四级、五级、六级都是些什么鬼?”
“......”言鞘差一点就掀桌子了:“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难题?难度到头就三级了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有更难的?”
“就是说啊,不跟你们玩是正确的,一个作业用广播布置就算了,怎么还煞有其事的有游戏规则、难度等级啊......”
沈渐刚要回话,就听到耳边传来语气端得稳稳的一句话,衣诵说话时像是带了点主持人特有的播音腔,显得平和而沉静,和她略带飞扬出彩意味的眉目相衬之下,摆出的是几分恣意。
听到这句话后,沈渐和言鞘的第一反应相当一致:完蛋,露馅了,似乎一不小心说出来了,说得还有点大声。
“我们先听题吧。”言鞘权衡之下,选择暂时先转移话题,“看是什么规则......玩这么大。”
屏幕上由实景切换到了ppt,字迹一行行显示出来,仿佛于白炽灯下诉说一个惨淡无声的故事。
1.本次游戏共77名玩家参与,参与者的任务为在“鬼”的追杀下存活八天,“鬼”的任务为在不被参与者发现的前提下,杀死至少十六名参与者。
2.被杀死的参与者视为游戏失败,“鬼”若是被参与者发现,视为游戏失败。
3.参与者胜利条件:超过半数的参与者存活八天,或捉住鬼。
4.“鬼”的胜利条件:杀死至少十六名参与者,或杀死一个阵营的全部参与者。
5.参与者若死亡人数超过半数,全员视为游戏失败。
6.若死亡人数少于十六人,则“鬼”视为游戏失败。
【接下来,请享受为期八天的美好生活吧!】
“你这边先帮我看着,”言鞘的视线落在播放完游戏规则后自动黑屏的大屏幕上,站起身来拍了下沈渐的肩膀,“我去找李知闲。”
衣诵撑着下巴,顺口问道:“她去干嘛?”
“点名呀,找你们班班长去了......游戏规则第一条,参与者共77人。”沈渐右手抵在额角,无暇顾及衣诵的身份,直接开口邀请道:“过来帮我看看这个规则......他们那边正忙着呢。”
“她也没说,你这么清楚?”
“不需要说。”沈渐漫不经心的耸了耸肩,“我就是清楚。”
“这个规则很奇怪。”没等衣诵应声,她已经自顾自的抚着额角开了口:“很明显参与者指的是游戏中的多数人,'鬼'是游戏中的少数人,但还不知道这个'鬼'指的到底是真的'鬼'还是一名参与者......”
“嗯,如果这样说的话规则确实很奇怪。”衣诵点了点头,起身站到了沈渐身侧,“但什么叫真的鬼?”
“就是真的鬼呀。”游戏规则都明明白白地在屏幕上摆出来了,沈渐也不打算多解释什么了,正面回答道:“死人。”
“游戏规则有一点我是没搞明白的。”她暂时不去关注衣诵是信了还是没信,接着说道:“假如'鬼'是参与者中的一员,那么这个规则对他而言是极其不利的,他的胜利条件和失败条件我们全部都知道,如果在这个规则下,只是要求参与者存活八天,那么我们的赢面是非常大的。”
“但是我不明白的一点就是为什么要把这个规则全部摆出来。”沈渐翻着手上空白的书页,回想着刚才出现的每条规则,“这证明了什么?鬼看到的规则和我们大概率是一样的,他并没有单独看到只有他知道的另一套不同的规则。”
“所以你是说,”衣诵迅速会意,继续她的逻辑:“我们每一个人都可能是'鬼','鬼'这个身份并没有单独被抽签发给任何一个人。”
“对呀......就是这个意思。”沈渐闻言偏头看了她一眼,对于这个能恰好对接上自己思路的人略有意外,“如果让我来出这道题的话,单从字面上看,这个规则中最主要的意义很明显,就是引导我们自相残杀。”
“可如果我们都只是抱着存活八天的目的,就有概率会导致一个没人死亡的结局啊。”衣诵轻轻摇了摇头,“如果是引导的话,那还不够火候。”
“不,这边这确实是个引导,我熟悉这种套路。”沈渐也摇了摇头,“但肯定不止这个......而且这个规则太多地方都描写的很模糊,要么是鬼接收到了更清晰的规则,要么就是有明确的告诉鬼他的身份,要不然这个游戏根本没法玩。”
“是,杀死十六名或一个阵营的......这都什么玩意?”衣诵念着印象里的规则,忍不住又摇了摇头,“我们现在是在玩虚拟游戏吗?前面的十六名玩家还不能是一个阵营的了?”
“你们分析的挺上头的啊。”言鞘已经和李知闲暗地里点完了人,在人群中不起眼的走了回来。衣诵这才注意到一会儿的功夫,班里的人已经乱成一团。
四班的人可能是第一次见这死的活的的阵仗,现在干什么的都有,就算是班主任亲自来口放规则,大半人也是半信不信,吵得甚至超过了期末考完最后一科的那刻。
“恶作剧居然搞到学校来了.......我先发个朋友圈。”
“别的学校都有的奇葩剧情我们学校居然也赶上日程了......”
“真的假的......这就是那种游戏吗?叫什么来着?sm?还是蓝鲸?”
言鞘坐回座位上,在一片喧闹中对沈渐低声开口:“76个人。”
班里现在有76个人。
衣诵“哦”了一声:“少一个人。我们班是38人。”
一班原本是四十个人,李安落是真的走了,如果这么算就是三十九个人,加上四班的三十八人,应该刚好是参与游戏的77名玩家,现在这里少一个......
“......不是,不是少一个人。”沈渐一抬眼,对上言鞘的视线。
一班......明明只剩下十四个人了。
她忽然有些不敢抬头。
一班的四十个人里,只有十五个是真实存在的人,剩下的二十五个虚拟人......早就已经被、被、被取消程序运行了?
“那个......这个是我的位子啊。”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沈渐和言鞘对视着眨了下眼,同一时间转头看向林朽的位置。
宋依木站在座位旁边,女孩的面庞清秀耐看,礼貌得体的笑容挂在脸上,在吵吵嚷嚷的环境里,让言鞘的心理活动迅速安静了下来。
衣诵掀起眼帘,看了眼沈渐和言鞘的表情,幅度较小的扯了扯林朽。
林朽看了看笑着站在座位旁的女孩,站了起来。
言鞘已经开始佩服这两个人的心理素质了。
宋依木没有立刻坐下,在四人的注视中停顿了片刻,忽然轻轻拍了下手,一副刚刚想明白什么事的样子,歪着头笑了:“我记错了,这不是我的位子了,你坐吧,我已经死了。”
说完她就转过身,走到了教室后方的空地,和一群大高个的男生站在了一起。
......不止,那些早就消失不见了的人,那些死在了之前的狼人杀里的那一批虚拟人,现在都站在那里,每一个人的神情都不一样,每一个人仿佛都还是鲜活的、生动的,犹如生前。
没有血腥气,没有腐烂的尸体,也没有谁断了脑袋,但此时此刻这画面,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诡异。
衣诵和林朽同时看向沈渐。
沈渐看向言鞘。
言鞘想把面前的桌子砸到自己头上。
你妈的,为什么。
在身旁有人大呼小叫着“怎么教室里凭空多了人”和契而不舍的回复列表好友的“是的我们学校真的这么智障”声中,衣诵声线平稳,但询问的措辞已经趋近于含糊:“......这就是你刚刚,说的,死人......?”
“......”冤,不是,我也没料到尹老师还能使出这种操作。
“所以他们这些......”言鞘基本能猜到沈渐是在什么语境下跟衣诵说“死人”这俩字,“指的就是'鬼'吗?”
“如果是这样,那现在规则里的第一个疑问解决了。”沈渐最后看了眼堆在后排的那些人,无奈的摊了摊手,把椅子掉了个冲着后面,也招呼着林朽坐回原来的位置上,“'鬼'是什么。”
“第二个疑问也解决了。”她仰天叹了口气,“为什么叫'鬼的追杀',好家伙,二十五个鬼追杀我们五十多个活人?我知道了,这是鬼的竞争,每个鬼必须杀满十六个人才能继续以鬼的身份存在,但按照这个比例分配,每个鬼平均下来最多只能杀一两个人。”
“第三个其实也解决了。”言鞘在旁边接着她的话说:“那就是规则上我们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占便宜,因为我们压根赢不了啊,他们都是货真价实的鬼啊。”
“这是一种可能,但也只是一种可能,因为首先没必要对我们出这种一看就必死的题,其次,虚拟人也算不上鬼,不一定能有鬼的水平,可以暂时当普通人看。”沈渐食中两指夹着根中性笔,晃晃悠悠盯着它思考,“如果真的是像你猜的那样,那我们接下来的八天只用干一件事了,祈祷他们动手的对象的不是自己。”
“现在我们只能去赌他们不是鬼。”言鞘点头赞同,“虚拟人出现得太巧合了,就像是来给我们凑人数的,凑那77个人。我建议我们现在把重点放在少的那一个人身上,教室里可只有76个人。”
“......你们说的这些,用不用集中一次性说完?”林朽一直没有参与讨论,等俩人交流的密度暂时松下来了,开口道:“集体讨论吧,你们也该给出一个解释了。”
不然这个班还会这么乱下去,他们这些认真了的或许还不容易死,但那些现在还在发朋友圈的人可不一定了。
鬼如果是有道德感的参与者,再不济也就是杀十六个人后停下来,可如果是多个或人或是真的鬼魂来充当这个“鬼”的角色,他们需要竞争活下来的机会,那就会无止境的杀人,死亡人数一旦超过一半,那这个班里所有人都不能幸存。
言鞘看了一眼沈渐,后者给了个“你自己看着办”的眼神,她会意,左手靠近了桌沿,抬起几分。
沈渐捂住了耳朵,衣诵和林朽不明所以,但也反应迅速地跟着捂住了耳朵。
下一秒,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瞬间充斥了整个教室,几欲震破耳膜,在漫长的沉寂过后,班内所有人仿佛都在一瞬间静止,僵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竟连一个看过来的动作都没有。
言鞘轻描淡写地将手从桌面上移开,建议道:“我们去个宽敞点儿的教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