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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春困【四】

我见天河

“哎班长你可真严谨,你这话接得跟没接一样啊。”沈渐把手掌的边缘轻搭在额上,轻笑声被掩盖得略显含糊,“没看这位同学脸上已经写满了'天哪我接下来竟然就要跟这两个人住一个宿舍两年半了不要啊怎会如此'吗。”

“啊,抱歉,我澄清一下。”言鞘抬手拦下了沈渐的话音,纠正道:“把'两'去掉,被拒绝的只有你。”

“咱们半斤八两啦......真是。”

闲谈嬉笑间,衣诵侧头看向林朽,也低笑出了声,她的声音其实更偏中性,带着些许磁性的共振,某些时候听起来仿佛都带着回声,空荡荡的,像个带着锐气的少年,但要真刻意去比对一下,沈渐的声线未必就比她高,倒也低沉几分。

“好啦,咱们的新朋友笑啦!不管是笑我俩白痴还是别的什么反正没生气就好!”一直偷瞄着这边的沈渐对着衣诵轻轻拍了下手,“好!交朋友第一步自我介绍达成!我们都知道你叫啥啦!至于我们的名字那不重要......但现在有个人我们想让你见一见!”

“......”言鞘被沈渐的语气搞得头皮发麻:“......你不要这么热情过头,会震慑到人家的。”

“没,没。”衣诵轻轻一摆手,左手划过一条短弧,“林朽跟我说过......”

微顿了一下,她接上几个字:“说过你们。”

“好家伙,我们这还用说吗?就是最最普通的学校里的学生啊,而且还不同班......”

“是啊......”言鞘跟沈渐一唱一和,施展秘技乾坤大挪移之术:“但我有个疑问,我记得林朽和沈渐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吧。”

有什么可说的?

“她说,”衣诵斜靠在座位上一摊右手,解释道:“卓老师不让我们跟一班的人玩。”

沈渐和言鞘立刻双双瞪大眼睛:“什么?为什么?怎会如此?我还以为只有尹老师会跟我们说这种话呢?”

“......你们好同步。”

“毕竟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嘛......”沈渐转过头,眼尖地看到衣弦走进了教室,但大概她们四个聊得太过旁若无人,都没察觉到刚刚周围又安静了一瞬,她挥了挥手,招呼人家过来,边对衣诵开始做心理建设:“前几天来我们这儿的一哥们跟你长得贼像,还都是同一个姓,你们看看是不是什么失散多年的异父异母的亲......”

衣弦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看了正挥着手的沈渐一眼,踏着辗转在喧闹中的零碎话语声走了过来。

衣诵点着头听着,掀起眼帘对上了在一旁驻足的少年垂眸看过来的视线,面上没什么表情,叫了一声:“妈?”

“......”

“......”

“......”

“哦呀,兄弟们瞧瞧这大型认亲现......似乎有点不对,但不重要。今日头条:失散多年的亲人相认竟会产生以下三大害处,99%的人都不知道!下面我们来近距离观摩一下这焦灼的场面......”

或许是眼前的场景过于迷惑复杂,就连沈渐这一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精彩解说都从言鞘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表情管理接近失控:“啊?”

见衣弦听完这一声后只平静的站在原地,没什么特殊的反应,连姿势都没变换,衣诵才偏头冲沈渐说:“不是。”

?这就不是了?难道你们家跟你长得像的只有你妈?你们之间的血缘关系难道有可能是母女吗?什么鬼玩意?难道不都是儿子像妈女儿像爸吗?长得这么像要么是母子要么是父女啊?

“......好家伙,这种场面下明显没有特殊的反应才是特殊的反应吧。”沈渐也不知道是该捧个场还是继续进行解说,正纠结着,却忽然听见门口天花板上方滋啦一声响。

“欸啥啥啥,安静!听广播!”

不知道是几个声音叠加起来断断续续地含糊喊了一句,班里逐渐安静了下来,几十双眼睛盯着墙角上的黑色扩音器,莫名的紧张氛围在教室内弥漫。

仿佛电流的声音响了两声,随即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男声:“现在——”

“欸欸欸是尹老师。”沈渐盯着广播,头也不回的拍了下言鞘的肩膀,“我又想起来那句话,你呀......”

“现在——请一班的男生站起来。”

“......?”

“四班的女生坐空位置上,坐得下吗?坐得下吧。”

“......?”

“好,要是还有空位就男生坐下,你们应该知道吧,小个儿的先坐,身高一米七以上的就站着吧。”

“???”

“......总给我整点新花样。”沈渐面不改色的补上后半句,抬手在言鞘和衣诵之间指了指,“身高一米七以上......你俩是不是都得站着啊,尹老师这一番操作真是,每次在我自以为已经充分的了解他的时候,他都能再一次刷新我的认知。”

相信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里,除了班里存在感低、收不到关注的同学,也一定会遇到一些个从各方面区别对待学生的老师。

学习好的和不好的、性格好的和不好的、聪明的、笨的、努力的、自暴自弃的,区别对待是很常见的事情,甚至往深了想会觉得这样做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毕竟谁会看得惯到处给自己惹麻烦的人,又有谁又会在乎一个从来不把学校规矩放在眼里的学生是聪明还是傻。

是不是想到最后甚至可以说,这只是包含老师在内的所有职业的人一种为人处事的方式,一种表达自己喜恶的途径,到最后当真的是不是也只有那些认为自己本不应该、却毫无理由被区别对待的人。

但刻板印象本身就是不应该存在的,每个人都应该有改正与调整的机会,哪怕只一次。

早年间小升初曾流行过一段学区派位,沈渐三年前派上的初中是个口碑极差的学校,班里的学生脾气都大得很,光是一个学期就以各种有理有据的说法送走了四个语文老师,并且在初三开学第一天迎来了半年内的第五个语文老师。

她在这极其极端、也说不清是好是坏的环境里有个被动的绝活,那就是能——混。

在学生间混,在老师间混,在年级间混,混了三年混到吊车尾爬上了九中的门槛,她跟谁关系都好,她跟谁都不是关系最好的那个,总有人三两成对走在一起,她今天跟左边那几个并排,明天站在右边那对身后,不知道为什么老师都信任她,不知道为什么学生也都和她聊得来,不知道为什么偏袒人的老师偏袒的居然是她这个吊儿郎当的混蛋,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厌烦的某个老师居然对她态度极好。

她似乎总能做到一些不合理的事情,初一开学考一年级三百多人她混到了前四十,虽然说这第一年混得有点不专业,微弱到成为负数的好胜心和责任感使她的各科成绩在八十到九十之间徘徊,排名从四十掉到七十掉到八十七再掉到一百三,初二便开始顺顺利利又自然地适应节奏,也不需要调整什么状态,反正她忽上忽下的成绩会自动让老师机械化地认为:“这卷子啊你会,但这次不是你应该得的分,你看你哪哪哪次考试考得那个分才是你的水平,记得回去调整状态。”

后来她就明白了,初一的成绩忽上忽下,一是因为自己太自负也太不在乎这玩意,连佛脚都懒得临时抱,二是因为初一的题简单,谁都能随随便便混个八十来分,拉不开差距。

至于家里的态度,老沈在她三年级的时候说她那些小聪明等到五年级就彻底没用了,五年级时说等到初中就是真真没用了。

初二上是她过得最混乱的一个学期,她终于正式立志成为一个专业的、严谨的、有技术含量的、具有科学性的混蛋,有人感叹她为什么没怎么看书就能考这么好,她总不能真说一句啊我真没怎么学能考这么好我也很意外啊,只能先开头笃定自己这分不咋样,再扯两句什么上课也马马虎虎的听了、也不能说完全没看书吧、最近几天也随随便便复习了之类的,也都忘了效果如何。

她不是不知足或虚荣的人,不努力还能获得好成绩对于她来说已经很令人满意了,更别提那个追上了初一刚开学时的分还算漂亮。

初二下学期她平均一周请一天半的假,日常进行极限裸考挑战,就这都能排名比上学期前进二三十名,成功得到初中班主任郑重、诚挚、且真切的一句:“你脑子没问题。”

家里啊,她想,老沈也终于不说她啥了。

也是在课业愈加繁重的过程中,她的学习方式和态度始终没有任何变化,裸考成了常态,偏偏成绩和排名越来越靠前,她才发现那句“你没怎么看书就能考这么好”不是一句空话。

原来不是自己太强,也不是自己太弱,原来只是自己前边的人太强,后边的人太弱,而她只慢悠悠的混在其中,不上不下,恰到好处。

别人的努力与拼搏,坚持与付出,只够和整日无所事事的她维持在同等位置,更别提这家伙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能力到底有多少,自己的潜力到底有没上限,她甚至不知道一个人拼尽全力时是什么感受。

她不去和人比较,不去说自己的认识,不代表她内心就真的什么声音都没有,更离谱的是,就算清晰的明白这样是不对的,即使知道总有一天或许那些所谓的小聪明不会再派上任何用场,或许现实会狠敲她一闷棍,温润的液体流浪一般顺着后颈滑落进衣领,沾红的布料再也刷洗不净,她依然不打算做出什么改变。

自己真是个混蛋。

反射弧被扭曲拉长,恍然延伸了六年,看到中考成绩那一刻她不由得将余光越过自己,越过不及路边尘埃的自己落在身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也许,自己不仅是个混蛋,还是个脑子还可以的混蛋。

在这种难以形容的境地里,她升入了九中,毫无征兆地遇到了另一种派别的区别对待。

记得高一刚开学那段时间,尹言挑了单词表里一个单词写在了黑板最上方,紧接着又写了几个跟这单词的拼写极其相像的单词在它下边,是那种看着总觉得在哪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什么意思的知识盲区。

“好,就这——五个吧,五个词儿。”讲台上的年轻老师指尖摩挲着粉笔,轻轻点了点黑板,阳光从干净的玻璃窗透进来,粉笔灰扑簌簌地落下,被染上清浅的光晕,不及路边的尘埃,“待会儿找五个人说意思,答不上来就先抄个二十遍。”

底下有个少年不可置信的下意识低声重复了一句:“二十遍?”

“好,李安落二十五遍,其他人二十遍。”

“啊???”

“一分钟了哈。”尹言没理他的无声抗议,笑意落满了眼眶,“以防你们又说我偏心我课代表,我先叫金城。”

坐在第一排的女孩应声抬起头望过去。

尹言指了指黑板上的第一个词:“来,金城,这个词什么意思?”

第一个词。

沈渐一开始其实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她忽然发现事情不简单,一低头,就看见了单词表上拼写一模一样的单词。

第一个词。

“......”

沈渐面带震撼的偏头看向了言鞘,莫名的笑了,对方恰好也在看她,两个人对视一眼,眸子里盛得满满的都是啼笑皆非的无奈。

接下来吧,你要说金城说出来了还好,但人家沉默了一两秒,也不知道是没看懂这操作还是真懵了,反正没答上来。

尹言还贴心的提醒道:“书上有。”

沈渐但凡涵养再差点儿都能把书摔了。

然后金城还居然就真的配合着低头看了眼单词表,念出了正确答案。

某些特定时刻,沈渐其实很能理解她或算心的反应,当你成为一个人的区别对待,而你认为自己担不上这份偏袒时,常人一时间都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即使再无措,也很少有人能做到直接开口驳对方的面子:“谢谢您,但我不需要您这样帮助我,我和大家一样就好。”

但尹言的区别对待绝对是绝大多数老师中最特殊的那个,该有的什么暗流涌动、心照不宣一样的“他就偏心他”完全不存在,这种人尽皆知、甚至闹到别的班去了的已经成梗了的偏袒基本上也就没有什么杀伤力了,但做值日时李安落自告奋勇把算心按回座位上嚷着“英语课代表不需要擦黑板”时,尹言会摆手让她照常值日,最起码的平等对待从来不会少,至于那些无关痛痒的偏袒,大家从来都只跟着闹和,没人真的在乎,就像没人会在乎一个从来不把学校规矩放在眼里的学生是聪明还是傻,没人会在乎一个年级第一是天才还是学霸。

天才还是学霸。

“我平时也是这么看你的。”言鞘的声音把她从视线范围各处无不流淌着的岁月里唤了回来,眉目温和的年轻人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说法,“所以现在请这位女生先反思下,我们宿舍怎么就你一个身高不到一米七。”

“啊我懂你意思,你想说我其实是太嫩了对吧,十六岁的女生身高一米六九也不算矮了呀......”沈渐笑了笑,对言鞘的调侃视而不见,“再说,你也只比我高一厘米,谁知道是不是因为咱俩穿的增高鞋的款式不一样导致的。”

“......去,你这人真是。”言鞘笑到掩嘴,“要说增高鞋咱应该还真没穿过,咱俩当初在滑雪旅店的时候不是穿过那儿给的拖鞋吗,那时候的你跟我平时穿运动鞋看到的你是一样的,总不能是两个人都穿了同一个牌子的增高鞋吧。”

衣诵在边上听着,问一边的林朽:“你觉不觉得她俩交流的时候,有一种旁人无法插足的氛围?”

“有,是那种'和朋友一起出行时遇到了对方的朋友,那俩人聊起来了自己只能在一旁手足无措的看着还插不进去'的感觉。”

“这个描述太到位了。”

“啊不会,我们就是刚刚聊到了那种只有自己班的人才能懂的梗一样的话题。”沈渐微微挑起一边眉梢,解释道:“平时不会动不动就陷入无法插足的氛围的。”

林朽在这时看了过来,说:“有。”

“哎这怎么就有了呢。”言鞘过来搅浑水,“不说别的,咱们这四个人的六个面里,其实只有我和你还有我和沈渐是先前就认识的,按理说的话你和衣诵也应该只是第一天见面的同班关系,你咋就知道我俩中间有什么呢。”

衣诵仿佛没听见她说话,再次回头对林朽开口:“你觉不觉得她俩这无论何时何地话都能这么多的性格也挺像的?”

“欸,这个我不否认。”言鞘抬手拦了她一下,神色郑重地纠正道:“但我还需要声明一下,沈渐的话比我的多,她是话多的人里话最多的那个。”

“欸,这个让我玩玩。”沈渐模仿着言鞘的动作抬了下手,神色一般郑重,“但我也需要对班长声明一下,你是我见一个爱一个里最爱的那个。”

“噗......”言鞘没忍住笑了,“你这是哪来的语录......真是。”

“你看,笑了。”衣诵在一边同步配音一般解说,“从这三次对话中,就能看出这两个人的性格真的很像,也很糟糕。”

“没关系,我们现在也已经充分的认识到我们的新舍友是什么人了!”沈渐脱离出无法插足的氛围中,笑着说道。“反正咱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尹言在广播里继续说道:“都坐好了吧,那么接下来......”

“一年一度的休息日欢乐时光现在开始——”电波流动的讯号里传来卓梢的声音。

“哦——他们俩现在是凑在广播室吗?”沈渐若有所思,“所以这话的意思是在暗示我们往后的高中生活一年只有一次周末了?”

“我觉得不至于。”言鞘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评价道:“学校倒也不必这么丧心病狂,而且咱现在基本都不怎么正经学习了,可能是把每周一度口误说成了一年一度。”

“欢乐时光是什么?”衣诵把重心稍稍往前移了点,眉间生起几分疑惑,扬起的下颌线精致流畅,乍一看漂亮且有锐度,但确实缺少男性面部的硬朗,尤其是在和衣弦站得近的时候,两个相似的人之间的某些硬性差别就更加突出。

“......”

言鞘忽然醒悟。

对欸,四班的人现在还不知道,这算不算说漏嘴了?

解释吧,那这个血与泪(这个并没有)换来的信息量上的优势等于说还没用上就没了,可不解释吧,万一对方因为这出人命了她也背不起啊。

“欢乐时光啊,欢乐时光就是课后作业,尹老师曾扬言过旧城九中不会给学生留作业的,我们只有课后的欢乐时光,不过我们早有猜测,也努力做到了数学上的宗旨: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沈渐在言鞘开口之前从从容容地开启了独家解释,挥手示意衣诵附耳过来,神秘兮兮地说:“其实它是个缩写,全称叫欢乐的地狱时光,狱言家的狱。”

“......”

言鞘再次醒悟。

对欸,她们的这位新晋好舍友只是问了欢乐时光是什么,那也只需要回答什么是欢乐时光就好了啊,说不定对方压根对尹老师他们说的话没什么怀疑,只是好奇这个称呼而已?

......不过在沈渐这一番神操作之下,注意力虽然应当是被彻底转移了,但难保对方会不会觉得这学校里的人都不正常,也是赶了巧了,要是她问个别的,比如这重点高中的学生为什么“不怎么正经学习了”,还真没法让沈渐就这么给糊弄过去。

......嗯,其实也不一定不可能。

谁让她是沈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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