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坟前立誓
吃罢饭,丁冲对老余说:“余伯,我娘要你带我去我父亲坟上祭扫一下。”
老余饭后弄来一捆稻草,双手不停地辫着长条形的草辫子说:“好,这是应该的,应该的。你这次回来,如果能要回被丁大仁夺取的田地、房产,老爷在地底下也会笑的。正好我也要去给老爷烧‘辫把’。”
草辫子俗称“辫把”。死人入土后,要烧三天辫把,送三天饭食。据说,去世三天的人,要自己走到阎王殿去。遥远的路上,黑暗无比,饮食全无。子孙们送过去的辫把,是做火把照明用的;送过去的饭菜,路上可以充饥。
丁村说:“给父亲上过坟,我还要去看看我的星梅嫂子,最后去恩师冼老夫子家……”
老余结结巴巴说:“冼老夫子……他们……家,去年遭遇不测……”
丁冲心一紧:“怎么不测?冼梅……她还好吧?”
老余叹了口气说:“二少爷,我索性跟你说了吧。去年赵老大带着湖匪,抢劫冼村,冼老夫子……寡不敌众……被杀死了……”
丁冲骂了句:“狗日的赵老大,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老余提着辫把、饭食和香烛纸钱,带着丁冲,来到了村后的上岭儿阴地。这里坟兆万接,是周边几个村共有的坟地。找到丁大成老爷的坟墓,老余打开祭品,点燃草辫,口中念念有词。丁冲手捻三注香,长跪在地说:“爹呀,不孝的儿子冲儿来看你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已经痛哭失声了。想想与父亲相处的点点滴滴,也就记事起,那么短短的六七年。小时候,父亲对他很严厉。要不是这份严厉,甚至苛刻,生性顽劣的丁冲很有可能成了一个浪荡公子,成了一个坏人。丁冲小时候不理解,暗地里怀疑自己是不是父母亲生。
丁冲小时候总是羡慕哥哥丁峰的待遇。老实本份,聪明懂事的哥哥提出什么要求,父亲基本上满足。而自己一开口,父亲就叱骂:“败家子!”尤其是父亲勒令丁冲外出念书,不准回家,他能不耿耿于怀?这是什么父亲?现在学成归来,丁冲终于明白了老父亲的良苦用心。可是可恨的湖匪,杀死了父亲。他想跟父亲促膝谈心已经不可能了。
丁冲说:“爹,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丁冲和老余,在坟前烧完香烛纸钱,有跪拜了一番,才起身,准备去南村星梅嫂子的娘家。老余手里还有一份给冼老夫子的祭品。老余说:“二少爷,这些香烛纸钱,是不能随便带到别人家里去的。要不,我们先去冼村吧。”
在冼村,丁冲对赵老大匪帮的怒火,再次被点燃。曾经风景秀丽的小村庄,如今满眼残垣断壁,一片寂静。丁冲曾经在这里练文习武五年,对这里的人和物很熟悉。村里很多人,都是他的同窗。丁冲和老余在村里走动,偶然看见几个人,大家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又是湖匪的探子来了。丁冲终于看见了一个小伙子,他叫冼富贵,是个胆小怕事的同学。丁冲喊了一句:“富贵,你在做什么?”
正在菜园里摘菜的冼富贵吓了一跳:“我,我,我……你,你,你……”
丁冲说:“老同学,我是丁冲。你不要怕。我刚从外地回来。”
冼富贵仔细辨认了一番,就哭起来:“丁冲,你怎么才回来?我们好多同窗都死了。老夫子也死了!冼梅也不在了……”
去年湖匪进村抢劫杀人,冼富贵是亲眼目睹。他给丁冲讲述了当时的情景,好吓人。冼富贵还带丁冲、老余去看冼老夫子的坟。村西一个方圆一二亩的荷塘,以前的丁冲和同学们最喜欢去玩耍,摘莲蓬,捉泥鳅,拍了苍蝇丢在水里看鲷子鱼争食,有的女同学还要摘莲花,捻在手里看一看,闻一闻……可这么好、这么美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座硕大无比的大坟堆,里面埋着几百口冼村冤魂!有的小孩还不到一岁,不省人事,就被土匪一刀砍成两断……冼富贵说,当时是乡公所保安队来人掩埋死人的。死人太多,埋了三天才埋完。有人当时就认出了冼老夫子的遗体。他身中一百多枪,手里的点钢枪仍然紧紧地握着。他身边是三十几个湖匪的尸体。冼夫人和冼梅被赵老大掳走去做压寨夫人,据说娘做大,女做二……
丁村泪眼朦胧了。这白鹭湖的湖匪,简直无法无天!纵观古今,屠村屠城的例子,少之又少。这帮湖匪竟然一再如此作恶,不除掉他们,天理难容!他在外地就听说了猖狂嚣张的赵老大掳来的压寨夫人,“娘做大,女做二”,想不到,这压寨夫人,居然是自己的岳母师娘和未婚妻!恩师冼老夫子,把自己视同己出,教他文武的本领,教他做人的道理,还把爱女许配给了他……这可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哪!
老余、丁冲、冼富贵三人跪着烧香焚钱。丁冲恨恨地叩头,说:“恩师,岳父大人,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我不拿着赵老大的脑袋来这里,祭祀你们和冼村的死难同胞,我誓不为人!”
烧完香纸,老余说:“二少爷,我们去南村吧。”
丁冲还跪在地上,说:“余伯,我一定要消灭白鹭湖匪帮!要拿赵老大的人头来祭奠死难同胞。你跟我回村里邀人吧?”
丁冲的话,吓坏了老余和冼富贵。与湖匪作对,那不是鸡蛋碰石头吗?
冼富贵说:“丁冲,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家乡,免得遭湖匪的毒手。我们老百姓,手无寸铁,如何打得过湖匪?他们有枪呢。”
丁冲说:“那我们的仇恨,就这么算了?”
老余说:“我的活祖宗哦,这话在这里说说就算了。别处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