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钱实在太多
丁冲回到黄土田仓库,老余已经收拾好一间库房给丁冲当宿舍。床和被子,桌凳,文房四宝和一些书籍等,都放置好了。老余一边扫地,一边问:“丁大仁他们没把你怎么地吧?”
丁冲说:“没怎么地。我只是讨还自己家的东西,有理在先。”
老余说:“这个老狐狸,你不要看他在笑着,背后说不定藏着一把刀!尤其是丁龙,简直就是丁村的一个恶棍。想当初夺田、拆房,父子几个挥枪弄棒的,猖狂的不得了。这时他们服输,不是真心的,你可要小心点。”
丁冲说:“不怕。”
老余倒掉垃圾,压低声音对丁冲说:“二少爷,我有事情跟你交待。”
丁冲说:“什么事?还神神秘秘的?”
老余带着丁冲,到一间放置农具的库房,移开杂七杂八的犁耙笊磙等物,露出一块地面,递过铁锹说:“你往下挖。”
丁冲不知道什么意思,接过铁锹就挖。在老余划定的桌面大小的一个圆圈里,挖了尺把深,看见一块大青石板。挖不动了,丁冲说:“接下来怎么办?”
老余说:“撬掉石板。”
石板半尺厚,颇有些重量。丁冲使了好大的劲,把石板撬起来,挪开。眼前的景象,让丁冲惊呆了:一口大花缸,里面全部是白花花的银元!这么多硬通货,已经不能用“多少元”来数数了,恐怕要说“多少斤”了!丁冲结结巴巴起来:“余伯,这,这,这……”
老余说:“窖藏远不止这些!另外几个库房里,还有五处。每个花缸底下,都是两层,也是这么多钱。这一缸大概有两三万块。其中有一个窖藏,是老太爷留下的银锭和金条。你现在知道老爷让我死守黄土田的原因了吧?这些钱,除了老爷和我,谁都不知道!包括老夫人。昨天,老爷入土为安之后,我才一一向老夫人禀报。这究竟有多少钱,我也不清楚。老爷交代我说,总共十二缸,其中一缸是银锭,一缸是金条,三缸是铜币,七缸是银元。铜币也是民国的新式铜钱,可以花出去的。”
丁冲感叹,老爹还真是有个守财奴。这么多钱,死死地藏着,舍不得花。要是那天湖匪把刀架在脖子上时,拿出五千块,也不至于丧命,落得个脑袋搬家啊。还有老余,真正是个老实疙瘩。这神不知鬼不觉的,反正主人死了,这些钱哪怕只是拿走小小一部分,也成富翁了!
老余又把其余几处窖藏的地点,一一指点给丁冲看,然后幽幽的说:“二少爷,有些话我也不瞒你了。老爷留着这些钱,是给大少爷的。他说你是个败家子,交给你,也保不住。老爷根本没指望你了。可是现在,大少爷没了,我也七十几岁了,说不定哪天就见阎王去了。所以,我不得已才把窖藏交给你。二少爷呀,你听我一句劝,这些钱是老太爷、老爷一分一文积攒起来的,你不可随意浪费,要用在正途上哪!”
丁冲心情复杂地点点头,又把石板重新盖上。丁冲说:“余伯,我有一点不明白。你守着这么多钱,吃得差,穿得差,怎么就不拿一点点去呢?”
老余赶紧说:“罪过!罪过!我余家,从我祖父那一辈,就在丁家当差。那时你的高祖可是个了不得道台官呢。据说我的曾祖杀了人,是丁老爷救了他一命。所以,曾祖留下话,老余家要永远不负丁家。上百年了,我余家人一直在丁家当差。……你以为我是个孤老头子吗?不是。我的老家在余埠,生有三儿二女,个个有家有业,生活富裕。这全拜老爷、夫人所赐。儿女们也想接我回老家,安度晚年,可是我不能啊。丁家对我们家的恩德,我这辈子做牛做马,也还不清。我生为老丁家的人,死是老丁家的鬼……”
丁冲说:“余伯,你真是个忠厚的好人!难怪我父亲这么信任你!——我听你的,这些钱不乱花。我这次从外面回来,就是想在汪桥街办一所新式学堂。用在这里,算是正道吧?”
老余说:“我只听说过开学堂是要赚钱的,你怎么还要倒贴钱呢?要是这样的话,谁还愿意开学堂呢?”
丁冲笑了:“余伯,你听我说。为什么近百年来,外国洋毛子,屡次欺负我们中国,割地赔款,低三下四?你要知道我们中国,自古以来,就是天朝大国呀!为什么?”
老余问:“为什么?”
丁冲说:“就是我们中国的儿童,没有受到新时代的教育,文化科学落后,才被那些弹丸小国欺负。所以,我们的孩子,是将来国家的主人。要让他们有文化,有科学,才能打败列强!觉醒了的中国人,都要为这些大事负责。你,明白了吗?”
老余摇摇头说:“不明白。”
丁冲说:“余伯你不明白不要紧。你说,我拿钱开学堂,让穷人的孩子们都有机会读书,掌握生存的本领,算不算做善事?”
老余说:“那倒是的。可是老爷说……”
丁冲说:“我是晚辈,不该批评长辈。你想想,老爷把这么多钱埋在地下,连命都不要,结果有用吗?如果把这些钱用到做善事上,就积德了。”
老余说:“这倒也是。不过,你还是跟老夫人商量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