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簌离很清楚自己不过一尾红鲤,虽袭了祖脉有些龙鱼的传承,但资质仍只能算是中等水平。她从未教过鲤儿法术,他却无师自通了潮涌之术,龙族血脉当真如此强横?亦或是,他流淌血液中的另一半的来源者,非比寻常?
真是可恨啊!她都快要被这漫长的三百年磋磨认命了,那个该死的男人却偏偏总是阴魂不散。他既这般厉害,为何又要弃她于不顾?哪怕他家中已有妻室,可凭她龙鱼公主的身份,做个侧妻难道也使不得吗?
簌离越发憎恨起来,暗室中鲤儿因为承受不住疼痛,颤颤呜咽出声。她本就心烦意燥,这猫叫似的呜咽化成锋利的猫爪一遍遍在心里头抓挠着,不一会便鲜血淋漓。
这种感觉更让她难受,本就置身于黑暗中,还要被不断提醒,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无处喘息。
她需要发泄,不然她会疯掉。于是簌离再次抽开匕首,不过这次她对准的不是新长出来的龙角,也不是早痕迹斑斑的龙鳞。
听说龙有逆鳞,触之必死。刀尖慢慢下移,终于挪到了胸口处的位置,簌离的手越来越重,仿佛那即将被一层层剥开的是淤泥,是肿块,在她心里流着脓,发着丑,把她的人生搞得一团污糟。
“要是没有你这个累赘,该有多好。”
簌离的喃喃自语声中,鲜红的颜色再一次遮蔽住了鲤儿的双眼,将他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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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室真的太冷了,跟缠了冰一样,疯狂汲取人身上的温度,空气中的脓腥似乎也将被凝结,只有当鲤儿向前迈开一步时,才发现没有。
足间湿黏得厉害,是血迹同泥污混在一起的杰作。
因为冷,鲤儿不得不凑到那唯一能透进一点阳光的小豁口,橙红的晨光撒在他身上,从前无比渴望的温暖,现在才发现不过聊胜于无。
鲤儿一言不发地盯着那个豁口,阳光渐渐强盛起来,因为也变得刺目,但他的脊背依旧挺直。
小小的人儿,却无端有种孤松的清绝气质。只是孤松傲寒,而他已经承受不住了。
鲤儿想起以前在泥潭里曾遇见过的一只老龟。那时他刚被剜去一身龙鳞,因为过于痛苦,不得不用泥巴糊住全身,聊以镇痛。
大概是他模样太惨,连老龟也心生不忍。是以老龟同他说,未修成仙身的水族一旦离开水面就会死掉,若有一日他承受不住,可以跃出水面,躺在干燥的陆地上,便能结束这痛苦的一生,从容赴死。
失焦的眼睛眨了眨,慢慢流露出一种决绝的坚定来。
他是娘亲一切不幸的根源,若是没有他,娘亲应该会开心很多。
暗泽离水面很远,鲤儿游了很久很久才终于看见只有水面才有的风景——波光粼粼,静影沉璧,原来外面这么好看。
鲤儿梳理着赴死前心中酸热的情绪,在暗泽里他呆的最多的地方是泥潭,上了陆地,他想给自己找个漂亮点的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