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是死了的。

灵力暴走，最后七窍流血横尸在灵犀洞里。

可现在却是在后山禁闭石洞醒来，对面卧着一个不认识的弟子，柳清歌动了动僵硬的手脚，看着自己手腕处带着血的咬痕沉默的撕了衣摆包扎。

他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可又的确没有为何身处禁闭石洞的记忆，也从未见过眼前的弟子。

对面卧着的沈九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模糊着睁开眼睛，就见柳清歌疑惑的看着自己，他撑坐起来，死鱼眼的看着他，一脸不爽。

“你……你叫什么？”

柳清歌动了动，看着沈九身上有伤，于是掏出几瓶伤药递给沈九。

“……”

口袋里还有柳清歌昨天给的药，沈九眼睛一转，觉得有便宜不占是傻蛋，一把拿走然后装了起来，“沈九。”

他顿了顿，想到演武场上柳清歌的发问，补充道，“一二三的那个九。”

柳清歌点点头，想了下自我介绍道，“柳清歌，百战峰。”

沈九更加奇怪的看着柳清歌，他自觉是没有打到柳清歌脑袋的，可谁知道是不是柳清歌本来脑袋就有问题，于是简单自报家门。

沈姓，还是清净峰。

倒是让他想起一个不太妙的人。

柳清歌神色恍惚，想起最后在灵犀洞看见的是那个人惊慌的模样，他没想过沈清秋居然会想救他，只可惜，沈清秋就不是个救人的料，一来二去却是加剧了他灵力暴走的趋势。

他和沈清秋相识数十年，虽然不喜对方狡诈自私的性子，却也不是敌对的关系，偶尔也会对对方的实力赞许几分，现在不免有些担心他死后沈清秋会如何。

毕竟沈清秋是最后一个见到自己的，他们的关系也一直恶劣，甚至他体内还有沈清秋的灵力尚存。

自己是死于修炼出岔，走火入魔，沈九顶多是想救却用错了法子。

柳清歌眼眸闪烁，神色凝重。

沈九看了他一眼，就挪开视线去看洞外的天空，现在还是凌晨，星星还亮着，银河就在正上方，耀眼无比。

夜里寒气重，四处都飘着雾气，沈九抱紧了手臂，冻的轻轻发抖，身上的青紫都开始隐隐作痛，还有后背够不着的伤，涂不上药，现在更加疼痛。

柳清歌被角落里的沈九引去注意力，见对方似冷的不行，出自内里年长者的责任心，解下外袍扔给沈九。

“披着点会好些。”

说着又到洞口掏了几根木棍，堆在洞里，用灵力点了火。

“禁闭不许出洞，不许使用灵力。”

沈九吸了吸鼻子，乖乖将大袖披好，出声提醒。

“这里有法阵，会被师伯们知道。”

柳清歌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然后一脸无所谓的添了柴火。

“可是我有点冷。”

沈九一噎，下意识想反驳，却说不出到底谁冷，柳清歌的衣服都还在自己身上。

他有些搞不懂了，这个人可能真的是脑子不太好使，他们明明互殴成那样，自己也一直恶劣的对他，柳清歌却还是能借衣服给他，现在还违反了规定生火给他取暖。

“那你坐近点……”

沈九别扭不已，突然觉得柳清歌也不是那么不顺眼了，小声道，“你冷的话……”

柳清歌点点头，只觉得沈九这样子莫名熟悉。

他忍不住轻咋舌，是姓沈的都这样，还是清净峰的都这样？

幽静的后山，冷清的石洞，一小捧篝火，还有两个比肩而坐的小孩。

沈九靠着石壁，姿势扭曲的避着背后的伤，怎么都找不到舒服的姿势，想着又有点气，恶狠狠瞪了柳清歌一眼。

被瞪的柳清歌也注意到沈九奇怪的样子，问道，“后背有伤？”

“你以为？”

柳清歌最重的几脚就是落在他后背的。

“怎么不让我给你上药。”

这小孩别扭的很，柳清歌坐起来，低声询问，“需要我帮你吗？”

沈九还想倔，但是伤口的确疼，鼓着脸闷闷不乐的点点头，背过身解开腰带，露出自己背后两个青紫的脚印。

他皮肤白，更是显得脚印可恐，柳清歌皱着眉，想着踢他的真不是人，却又隐隐约约意识到这伤可能就是和他一个禁闭室的自己踢的，同理，自己手上的伤也是对方咬的。

柳清歌垂眸沾了药膏涂抹在沈九背上，疼的沈九嘶嘶吐气，本就瘦弱的脊背绷的死紧，柳清歌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一点了，再忍一下就好。”

说起来这个年纪的小孩很少看见这么瘦的，柳清歌想的出神，像自己那个妹妹，这个年纪的时候，肚子上的肉可不少。

沈九咬着嘴唇，柳清歌一涂好药就要拉上衣服，动作却被拦住，柳清歌一脸不赞同的样子，“药还没有化开，你现在穿着会蹭掉的。”

火还在烧，柳清歌又扔了些木棍，石洞里没有那么冷，沈九就听话先晾着，柳清歌看着沈九一身的伤，觉得自己怎么会和对方打的这么厉害，他小时候明明没有和人打过架，除了沈清秋。

等药干透了沈九穿好衣服，柳清歌又问他什么时候上的山。

也许是火太暖，照的人舒服极了，沈九便慢吞吞回答了，语气平缓不少。

“今年，一个月了。”

他抱着腿，脸颊贴着膝盖，目光看着跳跃的火光，“我知道你，上山两年了。”

“嗯。”

沈九耻笑一声，又有些阴阳怪气，“却还是和我打了个平手。”

“打架吗？”

“你！”

柳清歌语气诚恳的问，沈九一时分不清他是不是故意的，他咽下这口气，有些骄傲的说，“我指的是弟子小比，我们打了个平手。”

你这两年也不过如此嘛，沈九尚存的一丝良心没有让他嘲讽出口。

听沈九怎么说，柳清歌微微挑眉，有些意外，这么多年这是第一个和他打平的人，虽然不知道具体如何，可他们怎么又入了禁闭室？

现在肯定不能问，柳清歌于是点点头顺势夸了沈九几句，以沈九的天赋搁在自己是峰主的时候，肯定会收他为徒的。

石洞又安静下来，只有树枝被烧的嘎吱声。

肩膀上突然落了一点重量，是睡着的沈九摇摇晃晃靠到他身上了，柳清歌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把人推开，仰头靠在石壁上也合上了眼睛。

也许是这晚并肩而眠太过温馨，让各师伯感到满意，认为他们终于有了同门师兄弟的友好关系，居然第二天就放两人离开。

沈九时隔一晚重见天日，还有洞外苦苦等待的岳清源，对着岳清源挥了挥手，嘴角终于带上了笑。

却没发现，岳清源和柳清歌视线对上的一瞬间两两僵住了脚步。

岳清源已经有了日后的影子，他与柳清歌相识更早，更加能认出对方小时的模样，而柳清歌身上的气质已经完全变了，岳清源几乎一眼就看出柳清歌的改变。

“掌门……？”

柳清歌忍不住出声，岳清源自然听到了这一声，眼神更加复杂，差点不顾沈九就在身边，他垂下头，努力掩去多余的神情，却对着柳清歌暗暗点了下头。

沈九疑惑的看着柳清歌，低声问岳清源柳清歌是不是在喊他，岳清源摇头说自己根本不认识柳清歌，便牵着沈九的手一面嘘寒问暖，一面走的飞快。

柳清歌站在原地震惊之余忍不住去看岳清源牵着的那小孩，沈姓，清净峰……

还有岳清源……

夭寿啊，他居然和沈清秋共处一室还没有打起来，哦不，就是因为打起来才共处一室的……

风中凌乱的柳清歌觉得这个世界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