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九觉得柳清歌和岳清源有事情瞒着自己。

连着一个月，柳清歌每天都在穹顶峰或者清净峰下堵着，而岳清源也每天早早来找他以各种方式避开柳清歌。

这也是难道沈九问岳清源，岳清源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以至于沈九暗暗埋怨许久，终于在一次从后山溜走前给柳清歌留了信号。

岳清源在看到柳清歌堵在出口时无奈的屈指敲了沈九的额头，他也明白一直躲着柳清歌不是个事，但是他也不会让沈九留下听他们谈话。

“小九，你先走。”

岳清源轻声道，“待会我给你带糕点。”

沈九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你让我走？你不是说你们两个不认识吗？那柳清歌天天堵你你现在还让我走！？”

仿佛柳岳两人有着自己的秘密，而沈九却怎么都加入不了，他有些恼怒，也委屈难受。

明明不久前岳清源还信誓旦旦的说不会欺瞒他要对他好，现在就为了柳清歌这个小白脸让他走！

“你和他说什么我不能听的？”

岳清源叹了口气，也不忍，可他和柳清歌要谈的东西那是沈九能听的，只能坚定的看着沈九，轻声哄，“此事特殊，你的确不好旁听，等七哥想好了自然会告诉你的。”

“小九听话好吗？先去穹顶峰哪里等我。”

柳清歌抱臂站在一旁，眼神审视的打量着沈九，沈九咬着牙恶狠狠剜了眼柳清歌，又一脚跺上岳清源的脚，发狠的用脚尖一碾。

“等你我就是**”

说着就瘪着嘴气鼓鼓的跑开了。

岳清源站在原地满脸无奈，然后回头对柳清歌歉意的笑了笑。

“别见怪，是我太惯着他了。”

柳清歌挑眉表示见怪不怪，然后他眯起眼看着岳清源，“岳清源？掌门师兄？”

岳清源微微拱手，点头道，“柳师弟。”

“为何一直躲着我？”

柳清歌眉头一皱，眼神狐疑，“沈清秋和我们不一样？你也是死……死后变成这样的？”

问题太多了，柳清歌一时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岳清源也想不明白该怎么回答，两个人对视一眼，慢慢像后山断崖走去，一路轮流述说大致发生了什么。

断崖云雾缭绕，向下望也看不见底，岳清源站在涯边，双手老成的背在身后，柳清歌站在他身后，又问。

“所以你是被洛冰河……”

“他居然是魔……”

岳清源说在柳清歌死后又发生了一些事情，洛冰河其实是个人魔混血，意外被激发了天魔血，彻底堕入魔道成了人人诛之的大魔头，苍穹派就是被洛冰河覆灭的门派之一，而岳清源就是败给洛冰河，死后重生的。

没有说明的洛冰河入魔的原因，柳清歌却觉得与沈清秋脱不了干系，他没有挑明而是慨叹几句，有些遗憾和悲哀。

“难怪你这么早就入了苍穹派，可沈清秋？”

柳清歌想，岳清源和沈清秋从前就关系特殊，难道岳清源还特意去找了沈清秋才来的苍穹派？

似乎知道柳清歌在想什么，岳清源摇了摇头，沉默片刻，“我们本就是一起的。”

他呢喃道，“只是我曾经弄丢了他……”

最后一句柳清歌没听清楚，他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难怪你们那时候就老是一起。 ”

“可为什么要躲着我？”

柳清歌还是不解，明明互相确认身份有利无弊，岳清源却躲了他一个月，还次次带着沈清秋。

“……我怕你找他寻仇。”

许久，岳清源才淡声说出这么一句话。

震惊柳清歌一整年。

“寻仇？！我找他寻什么仇？”

柳清歌不可思议的看着岳清源，“难道我死后沈清秋对溟烟做了什么？！”

“啊不，当然不是！”

柳清歌的反应也让岳清源目露疑惑，“我指的是……你受伤在灵犀洞调养，被他……偷袭……致死的事情……”

偷袭二字岳清源说的艰难，惴惴不安的看着柳清歌，一方面觉得愧疚，一方面又不希望柳清歌真的要去报复沈九。

“……偷袭？”

柳清歌目光茫然，觉得有些荒唐。

“不，沈清秋没有偷袭我。”

“什么？”

岳清源猛地抬头，心底突然有些发凉。

柳清歌摇着头，神色复杂，带着一丝叹息和无奈的声音道，“那时候我运气运茬了，已经走火入魔，灵力暴走，沈清秋正好也在灵犀洞，他……”

“他是在救我，可他也不会救人，反而加剧了我的灵力暴走。”

他闭着眼，回想起那是灵力爆涨而痛苦不已的时候，那道温和清凉的灵气为他抚平了大半的痛苦，沈九慌乱的不行，只知道给他输送灵力，毫无章法，甚至在问他这个奄奄一息的人该怎么办……

“沈清秋的确是要救我的，就算没有他，我那时候也难活。”

柳清歌说着却见他每一个字落下岳清源的脸就白上几分，他的声音渐渐安静，岳清源的脸白的像纸。

“他……是救你？我们……我都以为……都当他对你……”

柳清歌从岳清源俊朗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绝望和苍白，他不太明白具体如何，却知道沈清秋大约是被当作杀害他的凶手了，他张了张嘴，最终轻叹一声。

“沈清秋真的没有杀我，他，他就是有些倒霉。”

柳清歌不知道被当作凶手的沈清秋是怎么想的，又遭受了什么，除了叹息他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岳清源什么都听不进了。

他们，他，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是沈清秋趁人之危，偷袭了柳清歌，毕竟沈清秋性子那般，毕竟他和柳清歌一向不合……

那一日，沈九救人失误，反而促进了柳清歌的死亡，柳清歌最后一口气断时，是柳溟烟入了灵犀洞，看着他站在柳清歌身边，而她的哥哥已经断气。

少女脑子一白，耳朵轰鸣，她只是担心哥哥，哥哥受了伤，在灵犀洞调养，她只是想来看看哥哥，可为什么，她看到的是……

哥哥的尸体？

柳溟烟失了理智，提着剑红着眼对着沈九冲上了，沈九刚为柳清歌传送了大量灵力，又无心战斗，竟然被极度愤怒的柳溟烟击倒在地。

灵犀洞的打斗很快吸引了很多人，很多很多，真的很多……

几乎所有人都看见了柳清歌的尸体和尸体边上伤痕累累的沈九。

几乎所有人第一反应就是沈九杀害了柳清歌，毕竟沈清秋性子那般，毕竟他与柳清歌关系恶劣……

沈九撑着剑卧在地上，嘴角淌着血丝，柳溟烟双眼通红匍在柳清歌身上无声哭泣，在所有人眼里，那一刻的沈九罪大恶极死不足惜。

然后是岳清源，他看着这一幕，愤怒无奈悲哀……

他看着沈九想要一个解释，却不知自己的眼神和周围人并无区别，沈九看着他，到嘴的否认，到嘴的解释突然说不出来，像是有人掐着他的脖子，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睛突然酸涩起来，他默默红了眼，眼底的失望淹没在一片阴翳之中，然后他抬起头，对着所有人弯了嘴角。

满脸血污，面目狰狞，眼白上覆着的红血丝，沈九明明是那个最该委屈最无辜的人，却默认般无畏的笑着。

岳清源抬起巴掌，最终还是没有打下去，而是失望的看了他许久，沈九笑着，越笑越大，最后哽咽着，看着岳清源，那么多人，他眼里只有岳清源，笑着笑着，眼底浮起水光，连岳清源的身影也渐渐淡去……

岳清源通红着眼，像困兽一般发出低哑的嘶吼，柳清歌蹙着眉，有些担心的想要说什么，岳清源却猛地跑开，风一样消失在柳清歌眼前。

是去找沈清秋了吧。

他们定是将沈清秋当作了凶手，可沈清秋明明不是，他不知道沈清秋是否有过解释，是否有人相信他，柳清歌眺望远方，突然想，是否曾经，沈清秋也这般，承担了他没做过的事，背负了无关他的罪。

风越来越大，有些冷了。

柳清歌紧了衣领，离开了这里。

是岳清源。

岳清源喃喃说着什么，沈九静静听着，是一句一句泣血般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该不信你我不该不听你的解释我不该擅自就认定了结果……

沈九本来是有些别扭的，但是岳清源对不起说的实在是诚恳的不行，他被念的有些不好意思，推又推不开，高他一个头的岳清源要抱他，就几乎将他这个人镶嵌在身体里一样。

“……我原谅你。”

岳清源抱着他，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有什么湿湿的东西落在沈九脸侧，沈九一愣，震惊不已！

啊这，岳七原来这么脆弱的？

于是沈九叹了口气，垫起脚尖，努力环抱住岳清源，轻轻的一下一下拍着岳清源的脊背，拍一下就轻声哄一句原谅。

“我也没有那么生气……”

“……好吧还是有一点。”

沈九觉得岳清源抖的平静了些，只是脸颊上的泪痕黏糊糊的有些不适，他呼出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岳清源的发，“我原谅你了，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乖啦乖啦……”

岳清源不说话，静静的抱着他，沈九索性按着他卧坐在地上，当然是岳清源在地上，沈九在岳清源腿上。

“真的原谅你了……”

“这么大的人了也不害臊，真是的……”

太阳遮了一半的脸，黄昏落在他们身上，似渡了一层金，沈九默默抚摸着靠在自己颈窝的那颗脑袋，心想，岳清源说好的糕点怕是吃不到了。

至于岳清源还要哄多久，沈九不知道，但此刻，他是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和这个紧紧的显露着无限珍视的拥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