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人问我芳龄多少，哥哥说十八，生肖属羊，号太真。
于是，杨家有女初养成，半梦半浮华。
突然有一天，来了宫里的人，还有一个画师，说要为我画像，给皇上的妃子，武惠妃的儿子，当今的寿王做寿王妃。
我在哥哥身后探头，想一个深闺女子该有的礼仪，哥哥却将我推出去。
我进宫了，步入宫墙，并没有感到有何留恋，只是觉得我好像失去了什么，可是我又偏偏想不通，我还是能在寿王李瑁的宠爱下跳舞，在忽然梦见什么的时候弹琴。
倭国来了进唐使者，瑁儿拉我去凑热闹，我们藏在人群中，看见武惠妃站在那个万人叩拜一袭明黄龙袍的男人身边，我没规矩的拂袖浅笑，在心里偷叫他小名李三郎！
寿王妃是让我满足的，可是武惠妃却不仅仅止于这些。她一面充当我的母妃，一面却害死了三位亲王。
后来的日子里，即便我日日给她送去鲜花，她却夜夜说见了魂魄。哪怕在她恐慌之余，也还是让我把花插进青花瓷里，送到唐玄宗的住处。
唐玄宗并不领情，也是，这点小女子的情怀，早就染上了血腥了吧。我跪在一旁，把花的汁液拈出来，气鼓鼓的想不通，武惠妃是爱她的儿子多一点，还是她的夫君多一点。
是权势吧，我不送花了已经，这虚伪想通后，连瑁儿都变了。他也想要那些东西，但又不会得到。他对我日渐冷落，有一日，却突然和我谈起武惠妃曾为宫女，他边笑边饮酒，边拿清冷的眸子看我。
武惠妃终是死了，神志不清的她，一生机关算尽，却惶惶不可终日。开元二十五年十二月，她才三十八岁。
我已许多日不插花，对寿王妃这个位置，如李瑁那日的眼神一般清冷了。不是我经历的，我却感到蚀心的疼。这种平淡无味的日子，直到有一天，我又混在人群中，不规矩的抬头看唐玄宗，他捕捉到了我的目光，我低下头。
细细数来，后宫美女依旧，只是少了一个武惠妃，他却也不在作乐。可是，他荒唐的念起了我，念起了我是武惠妃的儿子的女人。
岂是我身上带了她的影子？他纳我到他身边，没有道德，只有他的权利。我没有反抗，离开李瑁，也许对他是好。
我晓音律，擅舞，比以前跳的更多。
我喜欢，在他眼眸里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身影，他给我一切，这若大的宫里，我头一次活的这么自在，这么逍遥，都是他默许的安宁。
我在他怀里，闻着他衣服上的龙涎香沉睡，却突然被梦里的数字惊醒，我和他，竟相差三十七岁。
他安抚我，告诉我他是天子，不同于常人。
我信了，再次睡去，天明时分，舍不得那一夜的欢乐。
李瑁娶了一位姓韦的新王妃，我不难过，连从前的欢乐事都不想忆起。早就该这样算了，把记忆埋葬。
他一个天子，却偏偏在朝政和后宫之间看出了我的忧伤，李瑁成婚后的十日，他把自曾祖爷唐太宗时期就已经废弃不用的贵妃名号赐给我。力士宣读圣旨，那在我眼里虽只是他的笔墨，却还欲叩谢。他扶住我，像一个孩子得了令人佩服的称号那样满足，笑容深的让我觉得可以入骨铭记。
还是寿王妃的时候，心是冷清的。可是他封我为贵妃，这佳丽间独一份的宠爱。他越爱我，我越想看到那份爱有多深。我是幼稚的，我想。而我把这幼稚的爱，给了这大唐的天子。后宫的嫔妃，难以再见到三郎一面，她们只能望着我这里的琵琶声在半夜才停歇，接着是死寂，整个皇宫都安静了。
从不愿染上是非，只想认真的爱一个人。他爱我，仅仅是他爱我。哥哥被砍下头颅后，那些臣子们把剑锋对像我。他们怕我，因为皇帝爱我，我苦笑，原来我化为一个可以进献谗言的人。
连续几个日夜我都未见到他，他是在故意冷落我避着风头，假装不像世人看到的那般爱我。可我不愿意，我脱开丫鬟的手，跑去找他，路上，竟有几分想跳舞，做蝴蝶翩飞可好？
终是到了那一日，大雪白的教我忘记血落在上面是什么样子，是否还如十八岁那年初见他的娇羞？百官逼他，杀我或是退位。
三郎，你在这之间两难，可知我从未想过要让你为难？答案不是早就晓了。武惠妃爱你，更爱权利，我不想一样。你不要说什么，让我先走一步，我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看见你动摇。
有人送来白绫，我连深思都不愿意。是不是你给的又何妨？我只想在挣扎之于多想你一会，多忆起从前的事，气息的最后分分秒秒，全都是你，连同雪，都在我眼里有了荧光的温柔，似从前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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