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冠楚将车一路开到“徐道佳”茶馆停下，目光顺着茶楼往上望：“你下去吧，在三楼第一间房里，有人在等你。”
“给我条毛巾。”贾习盛脸上此刻已经凝结了一个大血块，“老子这个样子出去，他们还分不清我是人是鬼呢！”
唐冠楚看着他那张脸上，确实让人触目惊心，就找就条毛巾给他：“不总去医院？”
“不了。”贾习盛勇毛巾捂住半边脸，也盖住了一只眼睛，“你去哪？”
“回去。”唐冠楚望着车外人来人往，寻不到那一人身影。
贾习盛很不解：“你回去干什么？你回去了就是死路一条。”
“为了杀一个人。”
“谁？”贾习盛开始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把他救出来的人了，他不威自严，全身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眼神里的情感却变化无常，时而放出凶狠的目光，时而深邃的双眸里又有几分柔情。
“杀了何鸿飞。”唐冠楚吐出这两个字。
“你要杀军官？”贾习盛吓了一大跳，然后又拍拍他的肩膀，“有胆量！去吧。”
说完，贾习盛就下了车，一瘸一拐的进入了徐道佳茶馆。
目送着贾习盛的身影消失在茶馆里，唐冠楚调转车头，一脚踩下油门。双手难以忍受的炽热，摸了一下腰间的匕首，一定要手刃他！
车在警局门口停下，唐冠楚径直走向何鸿飞的休息室。
他像一只飞蛾扑火，不得不扑。
唐家十几口人命，这个数字一下下刺痛着唐冠楚的心口。
走到深红色的门前，凝望着那“休息室”三个字，唐冠楚站住了。他心慌，但救出贾习盛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这样的结局。
他敲了几下门，里面传出让他又熟悉又痛恨的声音：“进来。”
唐冠楚拧开门快速闪进去，然后又转身，间将门反锁上，才转过身盯着坐在皮椅上闭目养神的何鸿飞，眼珠子里迸出血丝，正如他事先准备好的匕首一样。
何鸿飞隐约感觉到气氛不对，睁开眼睛，被唐冠楚的样子吓到了：“亦恒，你这是怎么了？”
唐冠楚没有出声，一步比一步快的挨近何鸿飞，思量些接下来回发生的事情。
何鸿飞军官的天性让他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正在慢慢逼近，但面对的是自己儿子的脸，再怎么样也不无法警惕起来：“亦恒你……”
话音未落，一把匕首在眨眼之间抵在何鸿飞脖子上，跳动的血管瞬间暴露出来了。明明他还没有下手，刀却已经陷进肉里三分了，刀面散发的寒气让何鸿飞从头凉到脚，动也不敢动：“亦恒…你…你这是做什么？”
唐冠楚不语，只是看着他，这张毁了他一切的脸。然后，一只手慢慢撕开脸上的一层皮，直到将那层何亦恒的模样完全剥离，露出他本来的面目，才冷冷道：“我不叫何亦恒，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何鸿飞看的目瞪口呆，他一下子就认出了这张脸：“你是……你是唐冠楚？！我儿子亦恒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死了。”唐冠楚平静的语气里，是一触即发的杀机，他想看看，他失去亲人的样子，“你的儿子早就死了。”
“不会……”何鸿飞一时不知所措，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无奈脖子上的刀越来越往里陷了，“你骗我！”
“就是死了！“唐冠楚斩钉截铁的在他耳边重复，杀他容易，却没有什么比让他在死前知道自己唯一额儿子死了更加痛苦，“你也下去找他吧。”
何鸿飞的指甲在皮椅上留下深深的抓痕，他面露悲痛之色，愤怒和泪水混合在一起，长一只老虎，被人掐断了命脉：“我和你有何深仇大恨，你要杀了我儿子，又来杀我？我还曾在你唐家走私军火一事上对你网开一面过，留你一命。”
唐冠楚很享用何鸿飞脸上的表情，他就是要让何鸿飞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你痛苦吗？可是我比你更痛苦！你杀了唐家十几口人，还有杨家，我们又和你有什么仇？你要这样狠毒！”
这时，何鸿飞才明白了唐冠楚的来意。但他也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更在唐冠楚的言辞里听出了他是被人利用了：“我只是秉公行事，唐杨两家走私军火一事人赃俱获，按照法律，理应把门抄斩，我念你是县令，对你网开一面，你为何要来报复我？”
“满口假话！”唐冠楚累积在心中的仇恨一下子被激发出来了，不只是满那些，还有他逼着他抽打杨环的时候，他心如刀割，却不得不打他心爱的女人。唐冠楚一用力，何鸿飞的脖子在匕首上渗出丝丝鲜血，“我父亲才不会干那种事！杨家是做药材生意的，怎么会突然和军火扯上关系？都是你，栽赃诬陷！”
“到底是社会让你来的，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何鸿飞认定，唐冠楚一个月是没有这个能力，杀了他儿子，又混到他身边扮演何亦恒的。
“是你逼我的，你这个昏官。”不觉间，唐冠楚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些。
“昏官？”何鸿飞竟然笑了，笑得格外狰狞，笑出了眼泪，“我是个昏官，我知道杨唐梁家走私军火的这个案子有疑点，到我还是为了功名利禄，草草结案了，结果害死了儿子！哈哈哈……”
一时间，唐冠楚有些恍惚了，连话里的仇恨都那么无助：“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何鸿飞眼里有一种疯狂，更似一种解脱。他沉默了一会儿，愣愣地问：“亦更真的死了吗？”
唐冠楚重重地点了下头：“嗯。”
何鸿飞叹了口气，微微闭上眼睛，嘴角扯出一个苦笑：“我是个昏官，没做多少好事，也没做多少坏事，但我为了钱，为了名，也害了人，但我去要名利，都是为了我儿子，没想到，他死了，呵！”
他为什么要笑？唐冠楚迷惑了，但还是不能释然：“为了你儿子，你就不在乎别人都生死？”
何鸿飞的笑声哑然而止，他盯着唐冠楚，像看这个迷失了路的少年，突然趁唐冠楚分了神用双手紧紧握住唐冠持刀的手，将脖子伸长，在匕首上一抹，直到匕首都尽头。
血瞬间喷出来了，带着热度的稠液，溅到唐冠楚手上。
血，盖住了唐冠楚的眼睛，他后退几步，跌坐反地上，看着已经没了呼吸的何鸿飞，大脑一片空白。他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自己往匕首上抹了脖子，也许，他说到最后还不会杀他。
他想不透这些事情，以为是报仇，明明是报了仇，却没有丝毫快感。
就这样面对着一具流血的尸体坐了许久，直到傍晚，一缕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眼前发出异常美丽的光彩，街上的小贩传来一声声叫卖声：
“卖荔枝喽！新鲜的荔枝！”
环儿，他的环儿，唐冠楚记起来了，这是他脑海中唯一的念想，他要去找他日夜思念的环儿，
对不起和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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