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五大家变成了四家，头顶炎阳却依旧东升西落，似是从未有过丝毫的改变。不净世少了一批熟悉的面孔，却又新增了更多热血意气的有志儿郎，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唯有冰冷的城墙上道道伤痕，默默的提醒聂晓这里曾有过怎样一番激烈又艰辛的鏖战。
每每路过练刀堂，便有三三两两新进门人，或是满脸羞红或是恭恭敬敬的与她施礼，再道上一声‘小姐好’，只可惜这些人当中，聂晓却再不见那温润如玉且时时含笑看着她的少年人。
一切还是变了！
不净世只是他人生的转折，金氏才是他最终的归途，那里的他的家，是他母亲穷其一生，都念叨着要他回归的地方，那里是他母亲的遗愿所在，更是孟瑶改变命运的转折。
虽有担忧，聂晓却是由衷的替孟瑶欣慰，毕竟他努力了那么久，想要看到的，也不就是如今这般正大光明的认祖归宗么？
可是她自己的归途在何处，聂晓却是迷茫难知了。
自从再回清河，聂晓便无法像以前那般无忧无虑了。有太多的牵绊与担忧，也不能如儿时那般，没心没肺巴望着有人替自己解决一切。毕竟孟瑶已经不在清河，二哥怀桑更是再不敢彻底交心，她不想，因薛之一姓替清河聂氏惹上麻烦，到最后，或害长兄好不容易于仙门中立下的威信和声望毁于一旦。
她变得越加沉默，时常望着日落一个人发呆，就连偶尔与旁人说笑时，眉宇之间似都凝着抹舒之不散的愁绪。
除了每日忙进忙出的一宗之主聂明玦，聂怀桑和幸存下来的几位师兄弟都发现了聂晓的变化，可不管怎么苦口婆心的追问，她总是随意扯了个借口，便将心思细腻的兄长们敷衍了过去。
双莲剑在归来的聂晓掌中收放自如简直惊掉了聂怀桑的下巴，知她契约了屠戮玄武得了玄武真气，后又因缘际会让蛇鬼合体，更是让他感慨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再想询问聂晓她与魏无羡于乱葬岗的经历得不到正面回应，聂怀桑端得是喜忧参半，却也因了解自家宝贝妹妹的性子再不明着追问，毕竟妹妹长大了，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对她太过约束，他当下也不再多问。
聂晓兄妹回请和后不久，魏无羡的书信便已经传送到了清河，自那日起，几乎每隔三日便又有加急信从云梦传来，少年告诉她莲花坞很好重建的进度很快，说江澄也越来越有一派宗主的样子了，还说他的内伤虽偶尔复发，却并不算严重让聂晓不要为自己担心，更说江枫眠夫妇依旧在密室中沉睡，江家医师日日诊脉、悉心照料。
江氏夫妇虽说暂时没有什么好转，却也半分不见恶化，对于他们姐弟三人而言，在经历了几近灭族的灾祸之后还能每日于双亲面前施礼问安，便已经是老天最大的眷顾。
而后，便是通篇不间断的说想她，想要长上翅膀飞到不净世来看她，只是无奈路途不近，加之某些只有两人才知道的秘密，分身乏术的魏无羡没办法赶到清河，便只能每日抱着她亲手绣的丝绢廖慰相思云云。
想到除了重建江家之外几乎只剩芝麻绿豆大点儿事儿，却还能颠来倒去重复说的魏无羡，聂晓又无奈又好笑，每日绞尽脑汁的想着该如何回信都快让她秃了头，最后索性将当初‘蓝曦臣’派人送来的清心曲谱抄录一卷打算让人送去，却在送信门人临出发前，想到蓝氏内门不便从她手中外传，当下也就只好作罢。
总归蓝忘机先前已经向魏无羡发出了邀约，必然也会想方法教他《洗华》。蓝忘机是蓝氏人，教魏无羡蓝氏音律的话会比较符合规矩，如此，聂晓便又将此事搁置不提。
这来回思量间，便又耽误了许久，她方才给魏无羡回了封无关痛痒的书信。
除了翻阅族中藏书和静思打坐外，更多的时候，聂晓却是瞒着两位兄长，去后山养父当年替生父埋骨立碑的地方，一坐便是半日，寸步不挪。
犹记得她能记事起，养父聂藏锋便时常牵着她的手，将年幼的聂晓带到那座孤冢面前沉默悼念。
彼时她年幼体弱并跪不了多久，便索性一屁股歪坐在那似时刻都崭新的墓碑前耍赖不起，聂藏锋却也并不批评她的无礼，只静默的摸着她小小的脑袋无声叹息。
每每离开前，聂藏锋便会语重心长的交代聂晓，让她再给那位长眠于坟冢里的正风叔叔恭敬磕个头。
那一磕，便是整整十年不曾间断，便是养父去世过后，长兄也会在清明时节以及正风叔叔的祭日准备好祭品，带着她独自前来拜祭。
聂晓不清楚长兄是否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亦或者只是遵照养父的遗命，要清河子弟不要忘记后山那位昔年的侠义英灵。
只是这次回不净世，再站在这座坟冢前，聂晓便只觉恍若隔世，心情与幼时大为不同。
脑海中残存的记忆并不完整，她甚至不太记得生父生母容貌几何，只能依稀在那恶劣的少年脸上竭力搜寻父亲的影子，亦或者，趴在清溪旁，寻找那张据说与自己长得十分相似的脸。
却端端的，听见了一声坚毅又决绝的怒吼，
萧玲珑“快走，保护好他们，死也要护着他们，走——”
对不起阿娘，晓晓……一个都没能……护得住……
..........................................................................................................................................................................................................................................................................................................................................
..........................................................................................................................................................................................................................................................................................................................................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