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昏迷三日未归,担心家中会忧虑的聂晓拜托温宁悄悄朝不净世送了书信,言明她于游历途中遇到一位相谈甚欢的朋友,所以恐要耽搁些日子才能回家让他们不必担忧。
而后,关于那三个被玄武当场撕碎的‘温家人’,聂晓与温情也曾认真分析猜测,与其说他们是负隅顽抗欲和仙门百家鱼死网破的温家遗族,倒不如说是专门等着聂晓要刺杀她的死士。
温家素来以嚣张狂傲震慑百家,自然是不屑博同情后暗下毒手这种下九流的手段,毕竟温家旁支虽多,却也只有温情这一脉懂岐黄医道,‘嗜血’又是九州中极其有名又阴邪的毒,比起温氏以霸道、粗暴闻名的焰毒简直是天差地远的区别。
且按照聂晓的回忆,她在清河脚下遇到的那三个‘温家人’无论是气度或者神情,此刻想来其实都非寻常的孩童妇孺可比,若当真是温家主家残存的一支修士,便也早该在射日之征前后便已经被百家清缴了。
如此思来想去,总归还刻意针对聂晓的一场请君入瓮之计更加让人信服!
温情询问聂晓是否最近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而不自知,聂晓沉思须臾后茫然摇头,心底却想到了那个屡次被自己戳中痛脚颜面尽失的金家嫡系公子。
可她转念再一想便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自己的实力摆在百家面前,便是凭着金子勋的势力和财力,也不该是随随便便能找到要钱不要命的人来截杀她才对。这样以命相搏的死士断不是那种给钱就替之卖命的人,金家再怎么有钱,也不可能让金子勋拿出足以买断三条性命的报酬,只为杀她一泄私恨!
可是,能调动那三个死士,又以温家妇孺为诱饵且知道她肯定会放松警惕的人,到底会是谁呢?
等她勉强能自如行动且不会牵扯到伤口已经是七日之后,温情也再三的改良了止血散的配方,又分别调配了好几批次的成品分别交给聂晓,嘱咐她一定要每日换药不能懈怠这才拧眉让温宁将她送回了清河。可聂晓怎么都没想到,便是因为自己这次的掉以轻心非但让她遭受了皮肉之苦,更是害了温情一族几乎走上了覆灭的道路。
温宁将聂晓安全送回不净世山脚时,她便再不让他停留了,目送温宁满脸担忧的离开后,聂晓这才微微调整了呼吸走向了不净世仙府大门。
一如温情所言,她胸口的伤虽说经过细心的调理却没有丝毫愈合的趋势,伤口依旧入肉三寸,险险的擦过那颗依旧跳动沉稳的心脏,划开一条细长的豁口。
若非有止血散敷盖其上,又有温情专门为她研制的自贴式药膏黏着在伤处,便是为了稳固伤药捆上一圈又一圈的绷带,也是极其容易叫人瞧出异样的。
对于她先前传书回家提及的‘朋友’聂怀桑自然是很好奇的,只是原本就凭空捏造的所谓朋友让聂晓根本就无话可掰,当下便随意的找了个借口躲回风雅小筑‘闭门静休’。
那之后,除了每半个月去大梵山寻温情取药之外,聂晓几乎将自己‘埋’在了不净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整日的躲在小筑里宣称要看书。宽慰于野豹子妹妹终究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矜持,聂怀桑几乎是铆足了劲儿将自己所能寻到的书一堆又一堆的搬进了不净世,当真是奇闻杂事、坊间话本应有尽有。
若说先前被温情一番点拨还算是茫然懵懂,在看了聂怀桑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抱来的几册才子佳人的画本子后,虽不算的醍醐灌顶,却也好歹算是对男女情爱有了一知半解认知的聂晓便越加痛苦起来。
身上的伤短时间内怕是无法愈合,久等她没有回应的魏无羡更是亲自与江家告了假后赶往清河找聂晓。
自上回金麟台一别前前后后又是月余未见,聂晓其实亦是特别想念魏无羡,只是想到蓝忘机又忆起温情先前说过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话,她便有些退缩不前了。
温情曾问过聂晓,如果没有当年月下谈心少年似嗔似笑的说要娶她,是否对于未来的聂晓而言,嫁给魏无羡又或是嫁给蓝忘机从来都是没有区别的?
她想了很久很久,想到头疼欲裂、辗转难眠,却终究未曾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心里有道隐约的声音告诉她都一样,两个人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好像从来都没有谁轻谁重,聂晓不知是因为自己如温情断言的那般不懂情爱分不出友情、亲情和儿女长期,还是说,她当真是个贪得无厌,想要一手掌握鱼和熊掌不知餍足的虚伪之人?
如果,能像以前那般三人同行便是最好的结果了,谁都不伤害谁都不被抛弃!
可那样是不对的,无论是温情忧心忡忡的嘱咐,还是从那些风花雪月的话本子里看到的男欢女爱,他们从来都只是彼此的唯一,更是对伴侣忠贞不渝。她想要两全的念头无论出于世俗还是人伦,都是不被接受的!
心烦意乱之下伤口再次出血,门外通报的门人却又一次催促询,无奈间聂晓只能狠心借口身体不适让人婉拒了魏无羡的拜访。
聂晓不知道那一日魏无羡在不净世停留了多久,只听说那位从云梦来的魏无羡与二公子怀桑凉亭中畅谈许久,后来连晚饭都没有吃便独自下了不净世。
聂晓不知道之前她总拎着白色发带发呆的反常之举,加之魏无羡的邀约也悉数被她婉拒,竟让聂怀桑误会她或是想起了儿时过往,以为自家妹子终于开窍对蓝忘机生了爱慕。虽说打小认识关系匪浅,但是为妹妹考虑的聂怀桑终究还是觉得蓝忘机比魏无羡更加适合托付终身,不管是家世、教养还是本人的性情,在聂怀桑的心里,放眼仙门始终也只有蓝忘机那样的谦谦君子才适合照顾自家小妹一生一世。
含光君蓝忘机倾心聂晓他素来都清楚的很,加之也曾偶然听到长兄与泽芜君商谈蓝、聂两族联姻之事,聂怀桑便觉着,这会儿妹妹对蓝忘机亦是有情的话,这场家族联姻岂非就成了一桩两厢情愿的美满姻缘。
所以,在魏无羡兴致冲冲前来清河看她再一次碰了壁后,素来察言无误的清河二公子便好心的将他请到凉亭‘坦诚’一叙,自以为是的对魏无羡一通晓以大义后,看着他面色惨然的拱手施礼也不回的离开了不净世。
虽说对朋友心有歉疚,总归还是觉得自己为了妹妹的终身理当如此的聂怀桑,竟生平第一次两只眼皮一起狂跳了起来。
时光匆匆又是三月掠过,聂晓的伤势依旧没有半点好转,就算温情已经费心竭力的替她调配出了不同效用的止血散,却也都只能暂时阻止伤口流血,一旦用力过猛刀伤崩裂断然又是一次血腥惨案。
温情“三个月了,无论是你自己在不净世找到的,还是我给你用的都是现今所能找到最有效的药。可就是不能完全愈合你的伤口,我推测,这‘嗜血’之所以被称为九州奇毒,是因为它是一种奇异的术法或者诅咒。”
温情在寻找替聂晓解毒之法时,曾偶然从一本古旧残本中得到些许的线索,据那本古籍上记载,这世上除了药草炼制而成的封喉剧毒之外,其实还有另一种让人生不如死的办法,是以普通的毒草混合了极其偏门的阴邪咒法而成。
温情“古书记载,有些诅咒甚至可以缠绕生生世世直至灵识尽散,但愿你这不是。你的那道伤口若非挨近致命点,对你的影响也该是不大只是不愈合而已,只消你用玄武真气封住也无大碍。”
温情喃喃低语间眉峰却没有半丝舒展,一边儿替聂晓换上了新研制出来的止血散,她却又轻声说出了自己的另一个猜测,温情“只是,当日刺杀你的那个孩子明显是冲着你的心脏去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用这种古怪的毒咒依附?那个躲在背后要杀你的人,很可能没想让你死,而是另有打算。”
聂晓(聂良辰、薛晓)“想必,和阴铁脱不了关系!”
聂晓拧眉沉吟片刻,这才笃定的点了点头,聂晓(聂良辰、薛晓)“温若寒的三块阴铁失踪,最后一块原本所有人都怀疑是在阿洋手中,只是这会儿没人知道他在那儿,便才相信金光善的话将目标转移到了阴虎符身上……事实上,我薛家人的身份除了你和阿洋,怕是还有别人知道了!”
如果按照温情的这般推测,那个策划了这场刺杀的幕后人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阴铁的下落,找不到薛洋便找她。
没有相应的解咒配合,她所中之毒便是被温情以药理解了,也根本解决不了血流不止的症状,要治疗聂晓胸口那道刀伤的关键根本不在于毒,而是在于那道咒!
行凶的死士已经尸骨无存,若是那‘嗜血’只是死士独门拥有,那解咒之法这世上或许已经再无人知晓。但若那‘嗜血’乃是幕后指使者给予,怕是不用主动去寻,那个人迟早也会找上她以其性命做要挟。
温情“除了你姐弟二人,你们自在门难不成还有幸存者?”
聂晓(聂良辰、薛晓)“不,你忘了,还有当年杀害我满门的那个凶手!”
聂晓摇头,落在眼前药庐的目光倏然森寒如霜!
敌不动,便是再怎么心急如焚也是枉然,若是自己都沉不住气,那又谈何与对方博弈?
那日与温情深谈过后,聂晓便回不净世闭关未出。虽说她这个年纪着实与‘闭关’二字挂不上钩,但是面对自家满目正经的小妹说出要闭关时,聂明玦与聂怀桑也是无法拒绝的。索性她的闭关与别家高人不同,只是平日里不许闲人进风雅小筑打扰她打坐而已,对于他们这些亲人的关切倒是一如既往的受着并无异端,聂家兄弟便也将那种莫名的感觉放下了。
尝试着按照温情的建议以体内的玄武真气压制咒毒,聂晓闭关月余里伤势果然较之前好转了些,当然,她也不能排除或是因为自己最近比较安分不曾剧烈活动将养身体的缘故。总之等聂晓闭关出来时,她脸上的气色便是不再以脂粉掩盖也不太容易引人追问了。
算着时间也该去找温情,聂晓便又借口要去拜访朋友与家中两位兄长告了假,可是这一回等她慢悠悠的赶到大梵山时,却明显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种诡异的忧虑直到聂晓抵达那道断天大峡谷时,终于被彻底印证了,村落依旧掩映在隐秘的峡谷底,可是此时的村子里却一点生气都没有。
温情不在,四叔和温婆婆也不见踪影,连玉儿嫂子家那个刚刚可以下地的孩子阿苑也没有声响。整个村子五十几口仿佛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唯有散落满地的破碗烂砖,以及那些被扔在地上菜满了泥脚印的衣服和还未择完的菜叶,方能证明这里曾经有人生活过。
脑子里一阵晕眩,聂晓强行压抑住心中的担忧凝神探寻,然而即便她已经几乎探遍了整个大梵山,却也不找不到温情一族的半点踪迹。
浑浑噩噩的离开大梵山,聂晓站在山脚下茫然环顾,耳畔温情或嗔或怒的声音犹在,可眼前哪里还看得见她那张总是覆满漠然的美艳脸庞?
还有四叔、温婆婆,玉儿嫂子和温家堂哥……
分明月前她还在这里与温情一起,一边儿探讨岐黄,一边儿看着窗外心急着要教儿子走路的玉儿嫂子!
那一张张朴实又忠厚的脸在眼前缓缓消散,聂晓只觉头疼欲裂不知道该怎么办?
聂晓(聂良辰、薛晓)“孟大哥,对……找孟大哥,一定是金家人抓走了他们,去找孟大哥,他一定可以唔……”
本还似找到了救命稻草双眸发亮,聂晓的脸色却倏然惨白了起来,胸口闷堵刺痛,却并非是因为先前那道一直不曾愈合的刀伤。
那是一种,痛入灵识的撕扯感,仿佛是有两个人拉了她灵识的两端拼命的拽着,想要将她整个人撕成两片般。手捂着钝痛的胸口跪倒在地,聂晓单手撑地艰难抬眸,朝着阴云翻滚的西南方狠狠的拧起了眉头。
聂晓(聂良辰、薛晓)“阿洋……”
寒夜飘霜屋漏偏逢连夜雨,找不到药王一族弟弟又出事……(顶着锅盖偷摸摸爬回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