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榜眼

四月初一放榜日

大街的槐花被马蹄踏成泥时，祁璇正被弟弟攥着手腕往人堆里挤。

弟弟月白袍袖早蹭了四五道灰痕，发冠也被挤得歪斜，却无暇整理。

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前面隐隐有人开始欢呼，缓慢到了欢呼处，正是国学院门口，好似有生得入殿试，怀礼使人在门口架了两串炮仗，点了火，白烟腾升，不多时便是噼里啪啦火花四溅，炸完后的红纸铺了一地，但凡经过无人不道句恭喜。

"国学今年前三甲不就探花郎一人吗？为何架两串炮仗？"

"那我哪知道啊。可能是给怀祭酒的朋友吧！"

祁璇也被周围充斥的烟火气带着喜气三分，拱手道贺"恭喜恭喜！"才出声，嗓子一痒咳起来。

"咳咳…咳"她以袖掩面，咳得两颊绯红。

祁瑜给她拍背"没事吧？"

她摆摆手，吞咽几下，清了清嗓子，感觉好些。

继续随着人潮缓慢挪动。

终于离得近了一点，她眯着眼，从下往上找，小声念叨"李岩，王坤……"

祁瑜眼尖，一眼就看到顶上前三甲用朱笔着重标出的姓名，揪着姐姐衣袖"在那呢！姐姐！你是榜眼，你是榜眼！太厉害了……"他比祁璇还高兴。

嚷的旁人纷纷看过来，彼此互不相识，也恭喜恭喜的贺着。

耳鸣盖过了欢呼声。她仰头望着自己的名字烙在"榜眼"二字后头，金箔在日头下晕出光斑，恍惚看见那夜被烛泪淹没的"饥馑"二字正在燃烧。直到弟弟跳下来撞进怀里，才发觉嘴角已笑僵了。

多日的阴霾，被朱笔挥散，潮水般的喜悦淹没了她，暖光罩着她，眼睛亮亮的，痛快一笑露出一排碎玉般的贝齿。

复试过后，祁瑜很久没看到这样明媚的姐姐了。

祁璇这才知道，怀礼多架的那串炮仗，是给她的吧。

"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绝代佳人啊！"一旁书生看见祁璇粲然一笑，掉书袋子开始夸她。

"你在说谁？"同行一人问。

那书生长吸一口气，吊足了那人胃口，手中折扇一点道"不告诉你。"其他人哄笑一片。

这边的小插曲并没有吸引祁璇的注意，榜上怀若安仅次三甲，温家晞也入二榜。

“恭贺姑娘蟾宫折桂。"青衫书生突然横插进来，袖中滑出鎏金拜帖，"不知可否——"

"我家公子备了贺礼！"攸书喘着气挤开人群，高举着锦盒险些撞翻茶摊。

祁璇顺着小书童声音的方向望去，温家晞正在马车轩窗后举手示意，玉冠映着朝阳，倒比平日矜贵三分。

"恭贺祁小姐，这是我家公子的贺礼，祝您心想事成。"

祁璇接过，瞥见锦盒暗纹，却是温夫人常用的缠枝莲，心下顿时了然，这是温家要把婚事提上日程来了，朝温家晞远远福一礼"也恭贺你家公子榜上有名，祝他前程似锦宏图长。有劳。 ”

攸书得了吩咐再次投身人海，转眼不见了。

祁府正厅

祁璇回来后一直在看上月的账本，家里的庶务她不打理不行，窗外飘来糊味，原是仆役在烧落榜学子的拜帖，青烟扭曲着爬上她未放鞭炮的府门。

因有喜事，她给每人都发了赏钱，叫来正厅说了话，给大家放了一下午假，就遣散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