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璇埋在被子里,愁了一夜没睡,早上差点没起来。
今日休沐,是要跟父亲去温家的,她心烦意乱,困的满脑子乱线,还好有含巧这个小帮手帮忙梳妆打扮。
“小姐,好了。”
她随便瞟了一眼,跟平时上课穿的一样简单,深蓝的官服,高盘独髻,看着就不像去定亲的。
父亲只看了一眼,默许了,他估计是觉得着官服是显示重视的方式。
祁璇心虚的跟在他后面上了马车“爹,要是婚事成不了,您也别太费心,我心里有数的。”
祁温不在意的摆手“怎么会?”
听他一路心情极好的哼着小曲,祁璇一夜未眠的头更疼了。
温家晞早早等在门口,他昨夜也是一宿没睡,看着祁家马车缓缓而至,几乎压不住嘴角。
祁璇看到路过他,略显无情丢下一句“你高兴早了。”
父亲去了前厅,她被婢女带去后院找女眷说话。
“伯母安好。”
温母很和善,叫她坐身边。
祁璇看着温母欲言又止,温母了然自是屏退左右。
拒婚要趁早,等前厅交换庚贴就晚了,她一点客套话也没说,厅中福身行礼告罪,直入正题:
“伯母,您与伯父的厚爱璇儿受之有愧,特来告罪。”她双手呈上温家晞送她的耳坠,堂下端正的立着,身形倔强又清冷。
只有微风穿堂而过,竹帘唽唽之声,静的让人心里直发毛。
温母看着那收的极好的盒子,崭新的,一看就没打开过,神色不变亦不接,和善的让她坐下,终于开口。
“傻孩子,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亲既已点头,两家门当户对,你与淇岸青梅竹马,这婚事再合适不过。你们将来是要做夫妻的,有什么愧不愧的?”
祁璇抬眸,眼神坚定得近乎锋利:“伯母,璇儿不能嫁给温公子。”
这么疏远的称呼,冷淡的语气,听的温母眉头直蹙“何故?是你有心悦之人?还是对聘礼不甚满意?”终于意识到她并非玩笑,语气也略带疑惑。
祁璇嘴角浮起一丝苦笑:“伯母,我娘死的时候,血浸透了七层褥子。”她顿了顿,“而我,是看着她咽气的。”
温母的嘴唇轻轻颤抖,半晌才道:“那是意外,你不能因此就……”
她一时哽住,祁璇叹气“入了温府,您难道能容忍家晞无后而终?若我像娘一样……”
“住口!”温母猛地站起身,脸色发白,“简直胡闹!这种话岂能乱说?”
祁璇却毫不退让,直视着她:“伯母,我不想赌。”
“璇儿,你可知今日这番话若传出去,会是什么后果?”
“我知道。”
温母苦笑:“那你还要说?”
“因为我相信伯母不会害我。”祁璇看着她,眼神清澈而坚定。
温母已是愁容满面“你已近双十,再拖下去可难堵悠悠众口。”
“到那时,我便找个有子的鳏夫嫁了。”祁璇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明日天气,“既不用冒险,又能全了孝道。”
温母倒抽一口冷气,保养得宜的手死死攥住桌沿。她第一次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姑娘:官袍肃整,眉目清冷,哪里还有半分闺阁女儿的娇态?
“你……”温母声音发颤,“你竟算计至此?” 突然明白过来,眼前人根本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从多年前就开始谋划退路。
“淇岸待你一片真心。”
“所以更不能耽误他。”祁璇垂下眼睫。
温母望着她官帽下紧绷的下颌线,终于颓然坐下:“你父亲可知你这般打算?”
“他只需要知道女儿最终会嫁人。”祁璇将锦盒放在案上“至于嫁给谁、何时嫁,那是我自己的棋局。”
温母看着那锦盒,那里头关着儿子的真心,也关着世俗眼中女子该有的一切温顺。良久,她哑声道:“若你将来后悔……”
“伯母,至少现在不悔。”
温母沉默良久“罢了…罢了罢了,同我去前厅,我来做这个恶人。”
经过时拉住祁璇的手“今日的话,权当我没听过。再不要与外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