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药老门下的一名药童,师父常唤我“弃苦”,因得我是师父在采药时捡回来的,无父无母,一人在这世上,倒也活的太辛苦。
世人皆称师父为“方医圣”,但我却瞧着他只不过是一个只会泡在药罐里终日无所求的老头,每日除了捣药炼药,便是逼我食各类药材。
长安十里,人尽嘈杂。除了每日陪师父啃草根,我更喜京城中苏娘家的肉包子。
我便是在苏娘家旁的秦江河捡到了怀叙,说倒也巧,那日虽寒冬腊月,风都凉的刺骨,在我最喜的包子下,路过秦江河边,我还能瞧见河里漂着的怀叙。
“这人是从哪捡来的?”
“是我买……是我在秦江河中救下来的。”
师父见我捡一将死之人回来,倒也无任何不喜,他素爱在旁人身上试自己的新药方。
这时我才仔细瞧起怀叙来,寒冬的水是极凉的,而怀叙的脸色冻得发紫发青,他的五官长得极好看,连在生病时都让人多怜惜三分。
正因怀叙的病,我已多日没出师父的草庐,平日最喜的肉包子也因此耽搁住了,但因我每日昼夜不分地熬药,再加上师父的“还命药方”,怀叙的脸色一日比一日红润。
更让我欢喜的是,连服着半月的药,怀叙慢慢转醒过来。
他的一双眸子,清澈见底。师父说,怀叙骨子里透着干净。
半月没吃到苏娘的肉包,便已经是莫大的煎熬,京城大街小巷中贴满告示,我却只顾着捧着肉包子急匆匆赶回去,怀叙定会喜欢吃的。
待我回到草庐,便发觉到了异样,官兵已将师父与怀叙围了个严实。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弃苦,莫要怕,到为师身后来。”
师父言语中的认真让我害怕,怀叙到底是什么人,怎的招来了官兵,莫非是来寻他报仇的仇家?
我正走过去,领头的官兵将我一掌打翻在地,肉包子骨碌碌滚了许远,眼泪让我看不清也听不清身旁人的话。
“不准动他!”
“臣救驾来迟,恭请三皇子回宫。”
待我醒来,已是另一番景象。
师父古铜色的药炉不见了,空气中整日沉积的药渣味也不见了,倒是这浅浅悠悠的檀香,让我心下一片平静。
身边好看的人见我醒来,便漏出两个好看的酒窝,随即又消失了笑意。
“我好心带你回宫,你却不争气的晕了,有没有把本皇子放在眼里,哼!”
“我……我没有,我只是怕……我叫弃苦,是师父从草窝捡来的,师父不想让我活得辛苦,便……”
“停停停!”怀叙打断了我的长篇大论,“从今天开始,你留在我身边,便保你一世平安。”
那天怀叙笑的真好看,混着屋中的檀香,让我恍然。
从那以后我便一直跟着怀叙,他识字,我煎茶;他写字,我便研墨。师父也乐得逍遥,毕竟药庐比草庐好上百倍。
又是一年春满京城,我仍陪着怀叙习字,他已不似从前那般,像个整日鼓气的小肉包,五官愈发俊朗。
当满京少女怀春地谈论当今三皇子长怀王时,我才觉得,眼前的少年郎已非彼时失足落水被我救起的怀叙。
但如今的怀叙,是愿意每日都陪我买苏娘家的肉包,愿意陪我一同去师父满是药味的药庐的怀叙。
同怀叙在一起的日子过得极快,那便是我此生最好的光景。
因得我无爹无娘,我便将怀叙与师父视为亲人,怀叙也从未见过他娘,只听说他娘生的极美,怪不得怀叙也这般地好看。
我本以为日子便一直这样过下去,我陪着怀叙,一辈子就这样陪着我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