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公主殿下已无大碍,您还是先休息一会吧?”房间里飘散着淡淡的檀香,老臣试探得劝慰着哀容满布的皇上,话还未说完便已经被瞪视了一眼。“谁知这丫头竟然那么脆弱,染上了风寒。”皇上温柔得抚摸着尚婉苍白的脸庞,低声一叹,“近来朕心中烦躁,洛桓之如同和朕对着干一般到处挑刺,偏偏朕又奈何不了他,心中烦的很,都没怎么来看看这丫头…”
夜晚,雨声点点,皇上微微得一滞,烛光映着他已有了皱纹的脸庞,他转头瞥了眼身后跟了自己十年的老臣谢忠云,皱眉,“说起来...洛桓之被杖打的伤已经好了?”谢忠云点了点头,再次劝道:“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这段时间黄庄嚣张的不得了,怕是胸有成竹了…”皇上摇了摇头,抚平了床榻上尚婉微微皱起的眉,如同没听见般痴声得笑道:“这丫头长得像她,真像。”他起身,轻微一咳,苦笑着往门外走去,声音里带着丝许沙哑
“回殿。”
长夜漫漫,院中的梅花仍傲然开放,尚婉缓缓得睁开了眼睛,起身,虽已是半夜,远处却仍有微弱的箫声。她抬起头仰视着斑斓的星空,突然想起了许多年前自己学过的一句诗:柳陌通云径,琼梳启翠楼。桃花纸薄渍水油。记得年时诗句、为君留。
尚婉自嘲得笑了一笑,从旧事中抽出了神思,望着刚才洛桓之站过的地方发愣,他已经走了很久了吧?自己却还是没有睡着。泪水不知何时已经顺着脸颊流下,滴落至窗台,她嗅了嗅空中的梅花清香,眼神不自主得往树上看去。这是洛桓之以前最喜爱的地方,因为这里有梅花,他最喜欢的梅花。
尚婉,当今尊尚帝国唯一的一位公主,因皇上多年无子,唯一的儿子尚阅也死在了战场之上,尚婉已经被公认成了下一代的统治者,从小被所有的大臣监督着一举一动,不能信谁,也不敢信谁。
她日复一日得背诵着治国安民的书籍,甚至在年仅十岁时便能帮助皇上处理政事,然而就是这样一位骄傲自满的公主,却因为洛桓之,性格在仅仅一年之内便有了极大的改变。
彼时正值盛夏,荷花傲然盛开的季节,尚婉一个人坐在池塘边背诵诗经。皇上向来宠溺公主,害怕她在如此酷热的时节心烦气躁,便特地在满园的土地上敷上了片片冰块,在所有的树上洒上了冰水。朵朵六月雪从树上飘落,远处看起来便如同下雪般清凉。
尚婉仍旧记得她与他的初见,那时洛桓之一袭白衣款款,手中举着一把浅青色的纸伞,虽脸庞仍显得有些稚气,但气质却毫不逊色于当今的圣上。然而,当洛桓之的眼神从花树瞟到了她身上的时候,神色却突然从平淡变成了轻蔑,他笑:“六月飞雪,荒谬。”
尚婉一下子惨白了脸色,她从未被人以这样的眼神正视过,更别说是当面讽刺了。她克制住心底的惊惶,腆着胆子问:“你是谁!凭什么教训本宫?”洛桓之轻轻得抖掉了身上的花瓣,收起了撑开的伞:“你的老师。”
深夜,月光明亮。洛桓之离开已有许久。
尚婉踱步,苦恼得摇了摇头,她睡不着,因为这国家可能会面临灭亡,她却无能为力。
窗外,小丫鬟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水,轻轻得敲了敲窗台:“公主殿下?”她见尚婉有些惊愕得看了自己一眼,有些担忧得说道,“殿下,因为您正在禁足,奴婢不好直接来照顾您,这碗汤水,您就先喝了暖暖胃吧。”
尚婉伸手接过了汤水,手心的热度迅速的传递至全身,她轻轻得点了点头,看向窗外飘落着的雪花:“更深露重,还是早些歇息吧。”即使她再烦,又能如何呢?不过是空话罢了。烛火摇曳,细看之下,屋内已无人影晃动。
第二日早晨:“殿下,太傅已经到了。”早膳过后,尚婉稍稍得梳洗打扮了一番,起身往凉亭内走去。阳光斜散着照进亭子里,她能够看见空中细小的灰尘,以及一抬头,对面悠闲得坐着的洛桓之。
“洛桓之,你可知本宫为何会在禁闭的期间偷偷得把你叫来?”洛桓之小抿了一口杯中之酒,轻轻得摇了摇头。“你和父皇最近是怎么回事?”尚婉微微得皱了皱眉,紧盯着他。昨晚洛桓之离开之后,皇上来看望她时,她正在装睡,不想便听到了那话,洛桓之最近常和父皇对着干,但这又是为何?对面的洛桓之突然轻轻得笑出了声来。他道:“不是殿下该管得事情。”
不是殿下该管的事情...尚婉讥讽得勾起了一抹笑意,瞪视着对面仍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洛桓之:“不是本宫该管的?!”她起身,努力克制住了心底的怒火。“洛大人,你是不是仗着本宫不打压你,气势越来越嚣张了?”尚婉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从未对他发过脾气,甚至连骂喊也从未有过,她看着他的眼睛,寒冷刺骨:“洛大人还是先回去吧,本宫的身子似乎仍未修养好,现在稍微有些吃不消了,真是麻烦您了。来人,送客!”
丫鬟们没有任何的动静,尚婉有些奇怪得回过头瞥了眼亭外,紧接着稍显慌张得往后退了两步,正跌进身后刚好起身的洛桓之的怀里。
尚婉微微得愣了一愣,半晌,她连忙用力得一把推开了洛桓之,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她听见身后的洛桓之躬身喊道:“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