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安抚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丁程鑫蜷缩在他怀中，平日里鲜活灵动的面容此刻一片灰败，嘴唇干裂，额发被冷汗浸透，黏在光洁的额角。每一次细微的颠簸，都能感觉到怀中身体无法自控的轻颤，以及那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破碎的吸气声。

马嘉祺“阿程，会没事的，马上就到了……”

马嘉祺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语速快得几乎连不成句。他手臂收得更紧，仿佛想将自己的生命力渡一些给怀里这个脆弱不堪的人。

汗水从他额角滑落，滴在丁程鑫的衣领上，瞬间晕开一小片深色。他从未如此慌乱过。

丁程鑫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有些模糊，但他清晰地看到了马嘉祺眼中的惊恐与无助。他努力想扯出一个安慰性的笑容，嘴角刚牵动，后背撕裂般的剧痛便猛地袭来，让他倒抽一口冷气，最终只化作一个极其勉强、几乎看不出弧度的微笑，气若游丝地应道：

丁程鑫“嗯……会没事的。”

这几个字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说完便又无力地合上眼，将头更深地埋进马嘉祺的颈窝，寻求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终于抵达张真源所在的那层楼。

旁边一扇门应声而开，张真源穿着白大褂，脸上带着被突然惊扰的疑惑探出头：

“这儿呢？出人命了吗？这么着急干嘛？”

当他看清马嘉祺怀里抱着的、状态明显不对的丁程鑫时，神色瞬间变得严肃专业起来。

马嘉祺“快！他伤得很重！”

马嘉祺几乎是将丁程鑫递过去的，声音里带着恳求。

“跟我来！”

张真源立刻指引方向，

“这边！”

他示意马嘉祺将人抱进处置室。马嘉祺小心翼翼地将丁程鑫放在处置床上，手却迟迟不愿松开。

“你在外面等着。”

张真源冷静地吩咐，随即关上了门，将马嘉祺隔绝在外，也隔绝了里面即将展开的、令他心焦的过程。

处置室内，灯光聚焦。张真源熟练地戴上无菌手套，小心地用剪刀剪开丁程鑫后背与伤口黏连的衣物。

暴露出来的景象让他眉头紧锁。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布满新旧交错的伤痕，而最触目惊心的是后背靠近腰际的一大片溃烂伤口，脓血与粗糙的绷带死死黏在一起，散发出不太好的气味。

他先给因疼痛而意识模糊的丁程鑫注射了局部麻醉剂，然后极其小心地用镊子和生理盐水，一点点湿润、分离绷带与模糊的血肉。

每一下细微的动作，都让即使在麻醉下昏沉的丁程鑫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啧……应该是伤口没有及时彻底消毒，引起严重感染发炎，导致无法正常结痂愈合，溃烂了，才和绷带长在了一起。”

张真源一边操作，一边低声分析，既像是专业判断，又像是无奈的叹息。他专注地进行清创，仔细地刮除坏死组织，用消毒液反复冲洗，直到露出相对新鲜的创面。整个过程漫长而煎熬。

看着那些除了新伤之外、明显是长期累积留下的旧伤痕迹，张真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这哪里是偶然失手……这是长期累积的伤害啊。”

他低声自语，明白这种身体上的创伤往往伴随着深刻的心理阴影——缺乏安全感几乎是必然的。

彻底消炎、上药、并用干净的专业敷料包扎好后，张真源才松了口气。他看了一眼仍在麻醉后期昏睡的丁程鑫，想了想，拿起旁边托盘里的两管药膏，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马嘉祺像一头困兽般来回踱步，听到开门声立刻冲上前，眼眶泛红：

马嘉祺“真源！阿程他怎么样了？”

“放心，没有生命危险。”

张真源先给了他一颗定心丸，然后语气转为严肃，

“但是，伤口感染很严重，我已经处理好了。接下来需要按时换药。”

他将两管药膏递给马嘉祺，

“绿色的涂抹后背的伤口，红色的……用于他下半身肿胀的地方，别搞混了。记住，动作一定要轻。”

马嘉祺紧紧攥住药膏，如同攥住救命稻草，连连点头。

张真源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道，语气带着几分告诫：

“嘉祺，他身上的旧伤……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的新伤尤其重，后面……差点就伤到要害了。病人长期处于这种环境，会非常缺乏安全感，心理上的创伤可能比身体更难愈合。以后……对他好点，多陪陪他，需要的是耐心和呵护。”

马嘉祺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眼中充满了悔恨与痛苦，他低下头，声音沙哑地解释：

马嘉祺“这次……这次是我不好，我被人设计了，喝了不该喝的东西，完全失去了理智……我才……”

他哽住了，无法再说下去那晚自己失控暴行对丁程鑫造成的伤害。

“唉……”

张真源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现在说这些没用，好好照顾他才是关键。去吧，他麻药劲还没完全过，但需要人守着。擦药的时候，千万轻点。”

马嘉祺重重点头，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了处置室。

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丁程鑫安静地侧卧在病床上，上身裸露，缠着洁白的绷带，但下半身的隐私部位被贴心地盖上了薄毯。

马嘉祺一步步走近，目光落在丁程鑫那即使包扎好也依旧能想象出底下是何等惨烈景象的后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伸出手，指尖悬在绷带上方，微微颤抖，最终却只是极轻、极轻地拂过绷带的边缘。

他拿起那管绿色的药膏，拧开，一股清苦的药味弥漫开来。

他蘸取一些在指尖，却感觉那药膏如有千斤重。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次触碰，对他和丁程鑫而言，都是一场关于忏悔、原谅与救赎的漫长征程的开始。他俯下身，用尽可能轻柔的声音低语：

马嘉祺“阿程，我来了……这次，我会很轻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