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师对她行礼,口中唤道:“神女。”
小喇嘛惊得小嘴张得老大,喃喃道:“神女是人。”
石头站在他身边,说出了第一句话:“不,她不是人。”
这一声熟悉的声音在安霓听来恍若天雷,眼前世界骤然明晰,她定睛去看,石头哪还是石头,分明是年轻俊朗的张起灵。
安霓神魂中一惊,蓦然回头,面朝上师的神女同时也循声望来。
眼波如天上湖泊般清澈潋滟着秋水,像雪山峭壁岩峰的雪莲含寒绽放,冷然超脱,凡尘莫妄的神女,那面容分明是她自己!
脑海中无数记忆纷杂错乱潮水般冲击着安霓的神智:
[系统故障,我们检测到病毒入侵!]
“我是……”
“清除角色记忆!”
“我叫爱德华,你叫什么名字?”
[门派等级格式化一次!]
“你身在虚幻,入不得红尘,索性去那缥缈圆梦之地走一遭吧。”
“雷电法王天下无敌。”
“不行!对安¥*#&损伤太大了!”
“队长,我必须走了。”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用振金为她重塑一具身体。”
[这是哪里?]
[请创建角色姓名。]
“神女!”小喇嘛扑腾着短腿跑来,扯住她的飘带:“您怎么在这儿!”
她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院子里一览无余,完全没有可藏身的地方。
神女轻声问:“他还在吗?”
“是呀,他又坐在那里凿石头了。”小喇嘛摸摸脑门,说:“不过这一回,他在凿一个雕像。”
7月进山的时节到了。
上师为张起灵取来藏民长袍与内衬,主持灌顶仪式后,上师们抬着白玛,进了南迦巴瓦最深处的山谷中。
神女也同去了。
北风呼啸,骤降寒温。细密的雨犹如端坐云端的仙人洒下的冰针,冷心透骨。
水烟色的惨淡天空,彰显雨季来势汹涛的气概。
神女感受不到冷,但僧人们口鼻中呵出寒雾,冻得面色青紫。她于心不忍地取出数十枚红溜溜的小丸子,亲自喂他们服下。
神奇的丹药驱赶了寒气,封住了人们对阴寒之气的感知,心肺中暖融融的。
喇嘛们一一道谢,她看向张起灵,石头刚有心,还不懂凡俗的礼仪,于是她笑笑,没说话。
进山,是为了寻找一片藏花海。去那个地方的路线,只有最智慧的上师才有资格知道。
藏花海中的冰层夹杂着数以百计的黑影,神女垂眸默然致哀,张起灵屈膝跪下,朝着雪山磕头,与上师们一同将白玛埋葬。
张起灵建立起了与世界的第一丝联系。
从一个服从命令与安排的木偶,逐渐成为了一个人。
正如安霓终于向系统发起了反抗。
原来是这样……
大雪中,张起灵回头,神女平静无波的眼眸,藏着他无法看透的饱受刻苦铭心痛楚折磨的灵魂。
羞愧与悔恨压倒了安霓。
当时,她仰仗系统赠与的张起灵生平,自以为了解他,同情这身世可怜的人,走到张起灵身边,干巴巴说着安慰话语的那个她。
多么可笑。
“神女。”
重回喇嘛庙的神女默默凝望着张起灵负刀远去的身影。
小喇嘛扯着她的裙摆,仰头,乌黑大眼写满了不解:“神女,您哭了?”
“不。”女人否道:“我自何处来,便该赴何处去。”
她是人间一痴念。
“嗯?”小喇嘛不懂:“神女又要去人间了吗?这回去看什么呢?”
她不是神女。
女人俯身摸摸他毛刺的短发:“不看了。”
“安霓!”
吴邪轻声地唤她:“安霓!”
安霓猛然惊醒,呼吸急乱,满脸泪痕:“我、我这是……”
吴邪轻柔地拭去她的眼泪,“没事了,你只是做了个噩梦,不怕啊。”
噩梦……
安霓闭眼,怎么也想不起梦中情形,唯有心脏传来隐隐作痛,痛得她忍不住流泪。
其余众人睡得死沉,洞外雨声未歇。
一缕残留弱火,安霓的脸在晕黄的火光中,染了几分明灭不定的阴影。
她眼神空寂地环视四方,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可却不知道丢了什么。
心里也空荡荡地。
像破了个口子。
“我好像忘了。”
半晌后,她愣楞地,声音破碎飘零地抖着:“你说我为什么想不起呢?”
不仅是梦,她的姓名、年龄、家庭,父母什么样子,有没有兄弟姐妹,朋友、爱人呢?
除了师承和游戏赋予她的特殊能力外,还有什么足以让她在世间定锚的记忆与关联吗?
她被任务推着向前走,从不会拿剑杀怪到虎口破裂都能忍住疼痛,从下墓时死咬着牙关不敢开口说话到能镇定地观察情形,这些任务到底有什么意义?
任务的结局会有她追寻的答案吗?
那一瞬间,安霓身上传来的苦痛犹如巨浪几乎要掀翻吴邪,令他心痛如绞。
吴邪严肃正经地扶着她的肩头:“你有我、有小哥、还有胖子,我们绝不会抛下你不管的。如果你一辈子记不起来,那我们一辈子当你的家人,保护你、关心你。”
“别怕。”吴邪将她搂进怀中,掌心贴着她的后背拍着:“哪怕你以后会忘了我,忘了我们之间经历过的事,没关系,我会记得,永远记得你,永远替你记着这些事,慢慢地讲给你听。”
————————分割线————————
这不结婚很难收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