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温婉独自一人回到岐山不夜天城。
高耸的殿宇在血色残阳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她一踏入主殿,便感受到一道冰冷威严的视线落在身上。
温若寒高踞王座,甚至没有抬眼看清她,低沉的声音便已在大殿中回荡:
温若寒“跪下。”
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隐隐的怒意。温婉心下一沉,依言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温若寒“本座让你与薛洋同行,是让你看着他,拿到阴铁。你倒好,非但一事无成,还与云梦江氏、姑苏蓝氏的人牵扯不清!竟还敢出言劝阻薛洋?你的立场何在!”
温婉猛地抬头,心中骇然。父亲竟然连她私下劝阻薛洋的细节都一清二楚。
温婉“父亲,我……”
温若寒之前从来没有派她做过任务,也从来没有罚过她。
这是第一次。
温若寒“你与那云梦江氏的魏婴,似乎颇为熟稔?”
温婉心头一紧,强自镇定:
温婉“父亲明鉴,只是在云深不知处听学时有过几面之缘,谈不上熟稔。”
温若寒“是吗?那他为何多次维护于你?我温氏的女儿,何时需要外人来护?”
温婉“我……”
温若寒“不必解释!看来是平日对你太过宽纵,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去刑堂领二十鞭,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院子半步!”
温婉脸色瞬间苍白,二十鞭对于不重修炼的她而言,足以去掉半条命。
她咬紧下唇,不敢再辩,低声道:
温婉“……是,女儿领罚。”
刑堂的鞭子带着倒刺,每一鞭落下都皮开肉绽,钻心地疼。
温婉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额头上沁出豆大的冷汗。
温若寒闭上了眼。
其实这一切都是因为温婉体内的血脉力量觉醒了,他需要温婉的力量,才能完全掌控阴铁。
而这前提,就是必须要让温婉和他们有不同的立场,才能心甘情愿的帮他完成自己的大计。
……
行刑完毕,她几乎虚脱,被两名侍女搀扶着,踉跄地回到自己那处偏僻冷清的院落。
她趴在冰冷的床榻上,背部的剧痛一阵阵袭来,混合着被父亲斥责、与朋友分离的委屈和孤独,泪水终于忍不住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褥。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靠近。
一碗散发着清苦药味的汤药被轻轻放在床头,接着,是极为轻柔的、蘸了药膏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她背上的伤口。
温婉身体一颤,费力地侧过头,模糊的泪眼中,看到了阿严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
此刻,他眉头微蹙,眼神里满是心疼和专注,动作轻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阿严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她。
阿严“别动…上了药会好得快些。”
温婉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温婉“阿严…你怎么来了?若是被父亲知道……”
阿严手下动作未停,语气平静。
阿严“他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他顿了顿。
阿严“疼的话,可以喊出来,这里没有别人。”
温婉摇了摇头,将脸埋回枕间,闷声道。
温婉“…习惯了。”
这次,还有之前在云深不知处被罚的那次。
这两个字让阿严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眼中掠过更深的怜惜。
他沉默地帮她上好药,又端起那碗温度刚好的汤药。
阿严“把药喝了,能止痛,也能让你好受些。”
温婉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将苦涩的药汁咽下。
药效发作,背后的剧痛似乎真的缓解了些许,连带着心头的寒意也仿佛被驱散了一点点。
温婉“…谢谢。”
阿严接过空碗,看着她苍白脆弱的侧脸,轻声问道:
阿严“后悔吗?为了那些…所谓的朋友,受这番苦楚。”
温婉几乎没有犹豫,轻轻摇头。
温婉“不后悔。魏无羡,阿遥…他们是真心待我好的。我只是…只是恨自己无能为力。”
阿严看着她眼中即便受罚也未曾熄灭的微光,心中微微触动。他替她掖好被角。
阿严“既然不后悔,就好好养伤。活着,总会有希望。”
他像是承诺,又像是自语。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守在旁边,如同过去无数次她生病或受伤时一样。
片刻后,他听见温婉问他:
温婉“阿严,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打打杀杀?为什么不能像在云深不知处那样,大家和平相处…”
她喃喃道,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阿严“因为这世间,并非所有人都向往光明。权力与欲望,足以吞噬一切。”
他说完,温婉就有些困了。
阿严“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温婉在药力和疲惫下沉沉睡去,眉宇间依旧带着化不开的愁绪。
阿严看着她睡颜,目光落在她因忍痛而紧握的手上。
他心疼,却也无能为力。
……
在接下来的禁足日子里,阿严每日都会来为她换药,陪她说话。他会给她讲些山外的趣闻,会教她辨认星辰,会在她心情低落时,默默递上一杯安神的药茶。
他的陪伴寂静无声,却如水滴石穿,一点点浸润着温婉千疮百孔的心。
一次,温婉看着窗外盘旋的孤鹰,忽然问道:
温婉“阿严,你为什么会留在这里?以你的能力,去哪里都可以…”
阿严正在翻阅古籍,闻言抬头,对她微微一笑。
阿严“因为这里,有我需要守护的。”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温柔而坚定。
温婉的心猛地一跳,脸颊微微发热,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她好像懂了阿严是什么意思。
但是抱歉……阿严,她不能回应他。
只是,阿严他什么都知道。
……
然而,平静总是短暂的。
这日,温若寒派人传来命令:禁足解除,命温婉即刻准备,和温晁一起前往“督导”即将在岐山举行的听训。
接到命令的温婉,站在院中,只觉得刚刚愈合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