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活下去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城门外，尸骸遍野，刺眼的残阳光夹杂着一抹红，如同城门外那几千人的血一般，妖艳，而又惨烈。

散落在四处的兵器，还有断裂的四肢，死的不能再死的战马，甚至还有些人被弓箭射成了刺猬一般，血肆无忌惮的流淌，仿佛再告诉世人，在这之前的战况，有多么激烈。

毫无生机，而那些死去的人中，一个身穿银色铠甲的人是那么格外的醒目。

祝以山鸾落你看，你快看啊！那个男人就死在离城门不远的地方，你看，他是跪着死在那里的，他终究没有把你抢回去，他就是个废物不是吗？

祝以山粗鲁的捏着鸾落的下巴，强迫她看着城外的一切。

鸾落哭红了眼，哪怕是在不愿意，也还是睁开眼看了自己的夫君。

那一眼，她就再也忍不住心底的痛，多孤独啊！他们分开了三年，最后一面却是以这种方式见到的，太远了，她看不太清，只能模模糊糊的看清那个穿着银色战袍的男人跪在地上，那杆长枪成为了让他不会倒下的支撑。

记忆中的那张脸也开始模糊了起来。

死，也要死的有尊严，绝对不像那个男人低头一分！

鸾落夫君！

鸾落撕心裂肺的喊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二字。

城下的男人仿佛听到了什么，艰难的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温柔，城墙上青绿色长裙的女人是他的妻，他的妻就在他的眼前，可他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

无力又不甘，他想站起来，可是握着长枪的手，却没了力气。

无声的哭泣，让鸾落心都碎了，她的夫君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却那么狼狈的跪在她的眼前，她想努力的看清他，可是太远了，远到她看不清，记忆里夫君的样子已经逐渐淡化了。

她不想忘记他的脸。

祝以山看着二人痴情的样子，那个男人，死到临头都不担心自己，竟然还敢和他的鸾落眉来眼去！他阴狠的转过头，示意士兵送弓箭上来，又轻轻的把头浮在鸾落的耳边。

祝以山朕就喜欢看苏长锦的这个眼神，想杀朕又杀不掉朕，是不是很有趣？

鸾落祝以山，我求你，我求你了，我跟你走，算我求你，求你放了他，给他一条活路！

鸾落哭着挣脱开祝以山的手，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很快光洁的额头上就被磕出了血。

祝以山心疼坏了，他抓起鸾落。

眯着眼睛。

祝以山朕凭什么放了他呢？

说着，他拉弓对准苏长锦。

鸾落不，不要！

鸾落扑过去，想阻止祝以山。

可她的力气怎么能比祝以山大呢？

鸾落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的母族被你灭了，我的孩子还不足三个月就被打了下去，而如今，我的夫君就在我的眼前，也要消失了，如若夫君没了，我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她被推倒在一边，哭的要发疯。

祝以山瞥了她一眼。

祝以山想见你夫君？对吗，落儿。

祝以山可以啊，只要你求朕，朕什么都肯为你做呢。

祝以山朕可以放你出去和他见最后一面，然而，不过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时间一过，如果你还没有回到城门里面，朕就派人给他最后一剑，你看如何？

他玩弄着鸾落的头发，看着鸾落惶恐又有些惊讶的目光，笑着点了点头。

随后他冷眼看向守在一边的侍卫，侍卫们很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更是通知下面的人大开城门。城门开启发生巨大的响声无一不在告诉鸾落，祝以山没骗她。

她有些愣愣的，慌忙推开祝以山，疯了一般的跑了下去，她想见他。

祝以山摸了摸自己被推的胸膛，看着那个跑向城下的女人，眼神里充满了杀意。

鸾落夫……夫君？

一路跑过来的鸾落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会伤了身体。

那伤太重了，左腹部那里甚至还在不停的冒血。

失血过多早已经让苏长锦人都开始犯迷糊了，强忍着，他终于亲眼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模糊不堪的视线让他看不清鸾落的脸，他努力着想去看清，可终究都是徒劳。可模糊的轮廓也不难看出，她还是那么美，她没有受伤，那就好。

苏长锦落……儿。

他轻生唤到。

鸾落哭成了泪人，她握住苏长锦的另一只手，放到了自己的脸上，想她和苏长锦以前在一起时，他就总喜欢摸着她的脸，他说那是他见过最漂亮的脸蛋，他这辈子都不想忘记。

鸾落在的，落儿在的，夫君莫怕，呜呜，祝以山答应落儿放你走，落儿只能陪你一会儿了，一会儿落儿就得回去了，不回去他就不会放你走。

鸾落颤颤巍巍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药瓶，那是她以前偷偷藏的药，止血的。

她想喂苏长锦吃下，却被打断了。

苏长锦落儿真傻。

苏长锦轻轻说了一句，可这一句还是扯到了伤口，让他整个人都向前栽倒，好在鸾落手快，抱住了他。

他苦笑一下，轻轻握住鸾落的手。

苏长锦我命不久矣，只希望最后可以死在你的怀里。

鸾落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你会好好的，会的。

她抱着他，握着他的手，不愿撒开。

苏长锦落儿。

鸾落我在。

苏长锦落儿。

鸾落我在。

苏长锦落儿？

鸾落我在的，夫君，我在。

他一遍遍的念着她的名字，她也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回应着他。只是，温馨的画面不会存在多久，因为祝以山不会同意的。

祝以山想死在她的怀里？苏长锦，你不配啊。

他拉开长弓，三百米开外依然射的精准，这一身箭术，可是要好好感谢一下苏长锦啊。

祝以山得意的笑了下。

“咻——”

那箭迎着北风的悲鸣飞向了夫妻二人。

寂静，除了风啸声，再无别的声音。

鸾落夫？夫君？！

鸾落轻轻唤了一声，没人应她。

她动了动手，却不知道该碰哪里，想握着他都手，可那双手已经落在了地上，强忍着眼泪，她有些哭不出来了。

祝以山歪头看着他们二人，不屑的笑了下。

祝以山还不回来吗？你已经超时了哦。

祝以山真是不听话呢，朕的落儿。

祝以山擦了擦自己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就静静的看着城下的鸾落，嫌弃的扔了手中的弓箭，他就那么冷眼的不在说话。

鸾落谁来……帮帮我……

鸾落抱着苏长锦的尸体，哭的不能自已，为什么啊，她究竟做错了什么，那一夜为什么要救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啊！他害的自己家破人亡，害的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活着。

仿佛想到了什么，鸾落猛地回头看向城墙上那个黄袍加身的男人，眼底的恨意恨不得生吞活剥她，那一眼简直是把他刻在了自己的脑子里。

跑，她起身二话不说就开始朝北鸢国跑去。这里是南羌国的边境，不过十几里路就会到北鸢国，到了那里，祝以山的身份反而不容易杀她。

她现在只想活下去，带着满腔恨意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