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直播开始后的一周,众人皆因自身无意表露的秘密还在对心目中的秘密盟友保持观望,那么如今,那些暗流在主角无法目睹的地方开始蠢蠢欲动。
江古田高中似乎一如往常,观众自自身的视角悄悄窥视今日无人的座位,课堂从未如此安静。
高二三班,请假一人,但并非黑羽快斗,而是白马探。
黑羽快斗趴在课桌上,屏幕内映射着他放松的睡姿,也映射着他微皱的眉头。
(基德为什么不请假呢?)
(是啊,就算请假,也没人会因为这个怀疑他是基德的。)
(不,与其说怀疑不到头上,还不如说,如果不是直播,没人会知道基德昨天晚上受伤了。)
(如果怪盗基德的复出就是黑羽快斗的话,那么他已经至少进行了半年的怪盗活动,像昨天那样的事情到底发生过多少次?)
(话说,警察到底行不行啊,拿着枪的人在东京随便开枪,警方就对此一无所知吗?)
(所以果然是经典的黑吃黑吧。)
中森青子目睹这些不怀恶意却也不怀好意的弹幕飘过眼前,咬了咬唇。意念微动,正要发出青蓝色的弹幕,却被一个声音叫住。这个声音发出的同时,脑内投屏的弹幕也瞬停了片刻。
“青子?”趴在桌上休眠已久的黑羽快斗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他蔚蓝的眼睛蒙着一层雾,眉梢上挑,懒懒道:“书都拿反了哦,笨蛋青子。”
中森青子动作一顿,愤愤将书翻回来:“那也比一直在睡懒觉的笨蛋快斗强,而且你要是这么困的话为什么还要来学校啊?”
黑羽快斗调整了一下姿势,翻着白眼,若无旁人大言不惭:“那就要问出勤率大人了。”
中森青子:“······”
骗子。
黑羽快斗不愧于他自满骄傲的魔术,他是欺诈术本身,是谎言的集合体,昨夜透过脑内投屏的视角看得一清二楚,他身体的伤疤、淤青以及半夜凌晨两点的堪称粗暴的处理手段。但他还是来到了教室,若非直播的存在,恐怕无人能察觉他变换个姿势也龇牙咧嘴的糟糕状态。
也不知道他这样逞强到底是为的什么。
见她没有再次出声,黑羽快斗还是撑不住伏在桌上,借着手臂的遮挡弯腰假寐。他没有同平时一样睡得肆无忌惮,而是将头埋得更深,悄悄将监听耳机带上了。
白马探此时正同江户川柯南以及中森银三坐在一起,因此同时听见了直播出来的声音。
这种声音并不清晰,是信号难以接收时特有的断断续续和失真,对话内容并不多,与衣料的摩擦音、混乱的脚步声、糅杂在一起,几乎掩盖了并不清晰的人声。
“为什么不杀掉怪盗基德,他对我们来说太碍事了。”
“别急躁,Snake。确实基德的屡次出手打散了我们多次的计划,但是八年前我们杀过他一次,就不难杀他第二次。”
“但是····”
“Snake,人都是有软肋的,他再怎么胆大无畏在黑夜里穿着那身刺眼的白衣,也逃不过这层脆弱不堪的伪装就是他的软肋。”那个声音被处理过,重重杂音下连情绪也听不太清:“黑羽盗一,想要战胜他有无数种方法,据说他那个唯一的儿子还留在日本不是吗?”
“原来如此,BOSS打算在控制范围内让他当我们的寻找潘多拉的帮手的意思吗?”
“正是如此,所以在我们进行另一项计划的同时,先留他一命也无妨。”
“这么说,列车计划要开始了?”
那边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这是个危险的预兆,白马探几人眉梢一跳,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不愧是月下的奇术师,怪盗基德。”
“假、假货?!”
“听好了,怪盗基德,在你没把握将我们一网打尽之前,你的真实身份被把握在我们手中,想必你也不敢轻举妄动。不过看在你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列车计划在下周的京都执行,在哪里、什么时候、又是为了什么,就请你好好努力了。”
录音在此终止,窃听器以及造假的钻石被碾碎,黑羽快斗浅浅垂下眼帘,就算直播将他的微表情放大了两倍也未能见到半分波动。
(这···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陷阱)
(早知道就不该窃听,现在被逼上去,要是惹怒了对方,岂不是连基德周围的人也会遭遇那些人的黑手?)
(那前面的,你说该怎么办?现在简直就是死局,不去就毫无进展,去就是等候已久的陷阱。)
黑羽快斗自然看不见这些猜测与争辩,他手中不知何时翻出一枚硬币,在指尖来回跳跃。直播系统没有放送他日常的内心独白,因此众人只能见到他波澜不惊的面容,脱离了属于黑羽快斗的活力和他丰富又跳脱的内心戏,他终于在揭露身份后第一次让不明所以的人们感受到应该属于怪盗基德的深不可测。
江户川柯南抱着橙汁没在监视范围内,他看了一眼飘过的弹幕,不约而同和白马探一起张了口:“是黄昏特别列车。”
他们脱口而出的同时,坐在另一头的中森银三面色阴沉地抬起头,三人各怀心思互相审视,久久不语。
“江户川君,能说说为什么你会认为是黄昏特快吗?”白马探勾唇啜饮手中红茶,并不意外。”
然而小学生并不放松警惕,无辜笑道:“是新一哥哥说的,他忽然有急事来不了了。”
“可我不觉得你是个普通的小孩子。”白马探淡淡耸肩,转口却道:“我对你的秘密很感兴趣,但是如果你和他的联系很紧密的话,迟早我们都能知道。”
江户川柯南:“······”
他也垂头喝了口橙汁,郁闷道:“到时候再说吧。”
中森银三左瞧右瞧,最终还是咳嗽一声以示存在感,面露不满:“为什么你们会说是黄昏特快?”
白马探瞥了眼不打算回答的小学生,不动声色接下了解说工作:“从昨天黑羽君的遭遇来看,对方的目标同基德的目标并无区别,而最近有宝石展出的列车只有京都的黄昏特快,我查了一些资料,其中有一枚名为‘蒲公英’的蓝宝石十分符合基德以往的目标对象。”
“主办方是铃木财团的铃木次郎吉。”江户川柯南补充:“展出在一周前就已经定好时间,我和毛利叔叔都已经确定会乘坐这辆列车了。”
“你们一群学生就不要掺和这种事情了。”中森银三不耐烦摆摆手:“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了听这些事情的。白马,你上次说的spider是谁?”
他死死盯着白马探,不再是众人所熟知的热血白痴警部,初次来到日本的白马探曾经还怀疑过这位警部为何在处理基德案件上如此拙劣却也能成为警部,但此刻同中森银三对上视线却被其中锐利光芒刺到。
“快斗那小子我现在也不能说知根知底。”中森银三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烟,想起自己还在门店内,最终还是忍住了:“但是既然那个见鬼的直播没有阻止我们互相交流情报,那么在这中间我还是有操作空间的。我不知道盗一到底惹上了什么人,但是那些人太危险了。”
他顿了顿,眸光复杂:“不论是怪盗基德还是黑羽快斗,我作为追捕他的警官或者他的监护人,都不能不管···所以,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秘密,但请你们把你们知道的都告诉我。”
江户川柯南和白马探愣了片刻,不由得正了正身姿。
他们第一次发自内心对这位警官肃然起敬。
白马探苦笑一声,轻声叹息:“警部,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问题。”
一张金发男性的照片和一张华丽的门票被推上桌面:“spider,对外的身份是世界著名幻术师冈特·冯·哥德堡二世,实则是一名雇佣杀手,我从英国开始追查他,最近他的目标固定下来,于是我追着他来到了日本,发现他的目标时怪盗基德。”他指了指那张门票,略微苦恼:“按照黑羽的性格,是一定会去黄昏特快的,巧合的是,黄昏特快的起始站近日也有spider的演出。”
“也就是说,这位杀手也会出手?”江户川面色凝重。
“说实在的,我和基德联手都只是与他势均力敌,他最擅长创造一个噩梦,如果被拖进去,就难以清醒,到时便是任人宰割了。”
中森银三面色苍白:“也就是说,光是一个spider就难对付了,还会有一群牛马蛇虫的?”
沉默片刻,江户川柯南再度开口。
“这些事情我会转达给新一哥哥的。”他面不改色:“基德有几次行动的时候新一哥哥和他合作过,我也是,算是受了他不少人情,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也可以帮忙,毕竟小孩子的身体有时候也很方便。”
“我和新一哥哥知道的不多,只是知道他在找一个特殊的宝石。今天我来转达的只是,他对付的那个组织恐怕不止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江户川柯南冷静道:“昨天的那个狙击手新一哥哥认识,她的名字叫···”他停顿一下,略微复杂地说出那个名字:“贝尔摩德,是新一哥哥暗中追查的一个组织的人。”
“组织?!”中森银三瞪大双眼:“日本什么时候这么多黑暗组织了?!”
“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这两个组织是同一个组织还是联手了,但是从黑羽的话上看,他们共同点都是为了追求永生,不过贝尔摩德这个人你们可以放心,至少对黑羽快斗大概率不会下杀手。”
闻言,两人一愣:“为什么?”
“因为···”江户川没能说出口。
直播屏幕中沉寂了这么久,终于传来属于黑羽快斗低沉的心声。
【莎朗阿姨,你到底又为了些什么呢?】
【老爸的死,你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留给我的谜团太多了,老爸,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清你了。】
那枚硬币在他指尖终于停下。
【不过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人说的对,黑羽快斗这个身份带来的不安定因素太多了,得要一个机会···一个让怪盗基德脱离黑羽家的机会。】
“不管怎么样,看来这趟黄昏特快我是不得不去了啊。”黑羽快斗怨念十足小声嘀咕:“毕竟不能把警部、青子和假洋鬼子都卷进来。”
弹幕和观众陷入一阵沉默。
部分人终于在此时产生一些愤怒。他们愤怒着什么尚且未能意识到,只是不甘一些自古未能解决的难题。
(我一直想问···这个直播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是啊,我们既不能帮助,也不能更改必然发生的事情,那么这个直播系统到底是为了什么?)
(真的很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