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将一只自由的白鸽关入囚笼,你会需要些什么呢?
比如说一个诱人的饵,比如说一个资深的鸽子猎人,再比如说,一个精密的牢笼。
黄昏特快出于展示目的,自京都驶往九州岛的方向,朝发夕至,在期间并不逗留,由此得名。因此,这辆精致而密不透风的列车是天生的囚笼。
黑羽快斗跨过感叹于这辆列车之精美的人群。
属于黑羽快斗的脸没有被他刻意隐藏,只是稍稍改变了些许细节,那张看起来明朗阳光的高中生脸便瞬间转变为城府极深的旅客,他戴了个黑色金属框架的眼镜,将蔚蓝的眸子藏在内里,仿佛观测一样欣赏着车厢里的巨大蓝宝石。
“很漂亮不是吗?”脚边传来稚嫩的童声。
黑羽快斗并未向其方向望去,一直以来紧绷的肩膀却微不可觉地忽然放松了下来。颔首微笑,宛若赞叹般拉长尾音:“是啊,不愧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蓝宝石,像是吹散的蒲公英飘向天际的蔚蓝,纯净得让人不忍触碰。”
“白痴,被吹散的蒲公英是下一株蒲公英的种子,天空和蒲公英可没有半点关系。”江户川嗤笑。
“你还真没有浪漫细胞啊,名侦探。”黑羽快斗故作夸张的叹息。
“浪漫细胞可解不出暗号。”江户川柯南耸肩。
黑羽快斗侧首与他对视,沉默片刻:“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来?”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说实话,江户川柯南也难以回答上来,从种种迹象来看,直播系统虽然在阻止观众们在基德本人面前显露端倪,但对基德周围的人来说,却未曾保护过他们半分隐私,譬如小泉红子的赤魔法。接近基德本人也就意味着他们避不开交流,而基德是他某方面来说最为信任的战友,是对他知根知底的人。
那么,一旦接近基德,他对自己关于工藤新一身份的伪装将功亏一篑。
江户川柯南瞥了眼已经在对他身份热切讨论的弹幕,最终还是选择无视。
“你第一次使用这样的暗号。”江户川柯南自顾自说道:“最开始我还以为我解答错误了,因为你制定的暗号总是只有一种正确解法,但是这次却在暗号里藏了另外一个逻辑,我推理出后得到的答案只有一种,那就是那个里面的暗号你只想给看懂这个暗号的人传递消息。”
“其中一个是,今夜十点,我将取走蒲公英宝石。”黑羽快斗颔首。
“另一个是···”江户川柯南顿了顿,注视着面前烂好心的小偷先生:“提醒我这辆车将会极其危险。”
“我是在提醒你,名侦探。”黑羽快斗沉了沉面色,他们的交流声音极其微弱,在保持安全距离的人群中并不明显:“来到今晚的列车上对你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我想了很久。”江户川柯南打断他:“如果这辆列车有极大的危险,那么作为怪盗基德的你向来不会任由发展,你会闹出很大的动静吸引警方来调查此处,或者干脆让这辆列车停止发车;如果这辆列车危险不大,你不会特意做个暗号通知我,让我远离这辆列车。那么只有一个是真相,这辆列车有一种你要对付的人,这种人暂时不愿意向警方透露行踪,并且又抓住了你的把柄,他们不能让你和警方通气。”
谈话间,两人来到了车厢内的包厢,关门落锁,嘈杂声一瞬间减弱。
黑羽快斗眸光闪烁:“不愧是名侦探,极其正确的推理。”
“你说的很对,我不能把暗号写得太浅显,但也要确保有人能看得懂。”黑羽快斗倚靠在窗边,摊手无奈道:“还好我在乘客名单上看见了你的名字。能和警方联系也能看得懂我的暗号的乘客,只有你了。”
“是啊,我知道。”江户川柯南笑道:“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他顿了顿,用稚童的目光去仰望已经完全暴露却毫无所知的小偷先生,目光旁无数弹幕飘过,从屏幕中第一次以第三视角看见自己的身体和表情。
和黑羽快斗的接触意味着他将完全暴露在全日本的视野之内,他不该就这样将工藤新一隐藏已久的秘密毁于一旦。但是···
“正因如此,我才会在这里啊。”江户川柯南叹息着耸肩:“谁让我欠了你不少人情呢?”
他赌,赌这个直播系统一直以来的作风,不会将关于自己和黑羽的情报透露给“那一边”的人。
(等等!意思是,这里可能会成为几方火拼的现场?)
(那个小朋友不是基德克星吗?为什么和基德这么熟悉?!)
(警方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啊,如果知道这列车的危险,为什么不阻止发车?)
(我爸爸妈妈还在列车上啊啊啊!)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中森银三将子弹填满自己的弹匣,瞥到诸如此类的弹幕挤满屏幕,额角抽搐,大脑昏涨。
虽说直播直接降临了全日本民众的脑内,但是直播守则严格至极,并且不可能所有人的生活就会因此停止,因此生活中本就无法接触到黑羽快斗的人还是接触不到,于是这也导致了另一个情况,那就是和黑羽快斗交往过密的人更容易知道直播系统的潜规则。
“和你所说的一样。”中森银三面色复杂的注视面前的稚嫩儿童:“我尝试去把所有人乘客都替换成警员,但是在提出方案的一瞬间被控制住,没能成功,取而代之的是将警力提高了三倍,这也是建立在观看直播后采取的行动,却没有被阻止。”
江户川柯南眼睛没有离开手机,白马探刚刚和他互通了消息,蜘蛛还在终点站演出,他耳朵上带着微型通讯器,这是黑羽快斗给他的,只是目前被他关掉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中森银三烦躁又沮丧的搓了把自己的头发。
“该知道的时候警部你总会知道啦!”侦探耸了耸肩,目光不以为然:“关键是我和白马的猜想没有错。”
“可是,这有什么用?”中森银三满心茫然。
“当然有用啊!”江户川柯南裂开嘴角:“这说明我们采取的行动最根本的一个潜规则就是,不能让黑羽君察觉到。警部上次开警车返回现场的时候,因为警车的声响太容易被察觉,而且本该去追逐假人的警部忽然返回会让黑羽感到不自然,所以警部才会被一个透明的墙体挡住去路。”
侦探将手机横置在中森银三的面前,沉声道:“这次如果警部将所有乘客都替换成警方,黑羽和敌方都会察觉,而就算是抓捕怪盗基德,警方从来因为他的无害性不会在大型展出中,屏退观赏乘客。所以在理论上,就算毛利叔叔解除了深层暗号,告诫警方有危险,警方也不会彻底将这么重要的展出取消,或者屏退所有观赏乘客。但是这次警部你增派人手的行为却没有被阻止,这是为什么呢?”
这番话深深撞进了中森银三的脑海里,一瞬间,警察的大脑连接了所有的线索,中森银三浑身发冷汗,震惊却透出狂喜:“因为···因为白马君知道蜘蛛的真实身份,所以有可能拖住对方的脚步;因为为了保护重要的宝石,我也可能增加人手;因为你和基德熟悉,所以以你为推手连基德也不会怀疑。这些都是可行的,是符合逻辑的,这代表了···我们能够在这潜规则的夹缝中做出行动。”
“没错。”江户川柯南颔首:“这也证明了,直播系统虽然见基德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出来,但并非是基德的敌人,甚至有可能是他的帮手。”
“那么!”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江户川柯南打断了中森银三的话,面色沉重:“我和白马都知道黑羽君的身份,这是我们各自推理出俩的,但是你如果没有直播,会像上次一样在他行动开始的时候被消除记忆。那时这些增派的警员不仅会成为那一边的制约,也会成为黑羽君的制约。”
中森银三全身血液在这一瞬间凉了下来。
房间内沉默片刻。
最终传来一声沉闷的锤击声,和低沉的嘶吼。
门外的女性漫不经心的缓缓吐出袅袅白烟。
“你在做什么?”snake皱了皱眉:“贝尔摩德。”
女性笑了笑,将手中的烟碾碎在垃圾桶内:“没什么,就是想抽支烟罢了。”她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瞥了snake一眼:“反正也不会耽误计划,不是吗?”
“切,随你的便。”snake没在意。
贝尔摩德将头发甩至身后,在离开时再次看了眼这个距离观赏车厢极近的房间。她思考片刻,意念一动,一条暗金的弹幕被系统强制置顶。
(boy,你会为了他不再保持秘密了吗?)
这条弹幕未免有些不明所以,于是弹幕对于江户川身份的讨论暂且中断,再次爆发对这句话的讨论。
(什么意思?)
(这是从来没有见过的颜色,是对应着基德大人生活中认识的谁呀?)
(原来日本这么可怕吗?)
江户川柯南见到这条弹幕,皱紧眉梢后,忽然又放松了下来。
与此同时,黑羽快斗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来到了作为特邀顾问毛利小五郎和毛利兰的车厢,他推了推平光眼镜,冷静地在黑暗中将门轰然关上,车厢摇晃中,属于几人的背包内被露出防弹衣的一角,以及怪盗基德特有的简笔画一枚。
【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将黑羽快斗从局里分离出来。】
直播的视角自上而下,过于压抑的镜头使得紧迫感压抑人心,旅客中不乏普通民众,他们咽了咽口水,只能观看直播,等待自己记忆被清除,然后生命托付给他人之手。
黑羽快斗经过某个餐桌的时候,掏了掏自己的口袋,微不可觉的环顾四周,神色警惕,然后在掏出钱包向对面的吧台点了杯可可时,一张白色的卡片飘出。
【最快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们认识到黑羽快斗不仅不知晓黑羽盗一的事情,并且甚至不如普通人质对怪盗基德有用。】
Snake捡起了这张卡片。
黑羽快斗本就没有特意伪装,他故意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故作镇定还自然的透出紧张地极快抢过snake手中的卡片。
Snake微微眯起眼睛。
黑羽快斗低头道谢,没有表露出任何知晓snake的身份的举动,迅速离开了snake身边。
Snake目送他远去,又掏出手中的照片,思索片刻。
最终他按住了自己的耳边,嘴唇嗡动。
黑羽快斗站在车厢外无人的暗处,微微偏首注视到这一幕后才远去。
他回到自己的单独的房间,才掏出那张卡片。
观众透过他的视角才看见卡片上的字迹。
卡片似乎被某个人用力握持过,中间有三道交叉的折痕,交叉处离得近的那一角微微皱起,使得怪盗基德的简笔画有些扭曲的恐怖。
黑羽快斗缓缓勾起唇角,背着白炽灯看不清眼神,只是低沉愉悦的自言自语:“只要让他们觉得,现在的这个怪盗基德比起保护黑羽快斗,更希望去利用黑羽快斗就好。”
那张卡片上自己清晰,是工整的印刷体。
“想要知道你父亲的真相的话,请在九月二十四日时来到从京都出发的黄昏特快——怪盗基德。”
(这是要做什么?)
(他疯了吗?!)
(这里又没有另一个黑羽快斗,怎么能和基德一起唱双簧啊!)
(他甚至还不知道对方的计划是什么吧?)
(妈的,我紧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