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蝶停在玥城欢新生的金色逆鳞上时，她闻到了腐烂的橘香。

深渊底部传来黏腻的蠕动声，像无数鳞片在相互摩擦。本该被曲刃贯穿的夜绵虚影正在溶解，金蓝异色的瞳孔化作两滩脓血，顺着倒悬的龙庭梁柱蜿蜒而上。脓血途经之处的星砂全部活了过来，一粒粒竖起尖刺，如同抗拒着某种更高维度的污染。

"阿姐还是这么心急。"

夜绵的声音突然从玥城欢新生的脊椎里传出。她低头看见自己逆鳞血咒的纹路正在扭曲，那些本该是杀戮符文的笔画，此刻竟组成了陌生的古老祷文——是龙庭祭祀用的《饲灵经》。

霜华的残躯突然暴起。

她白骨化的右手抓向玥城欢心口，指尖在触及逆鳞的刹那，整条手臂突然开满赤红的花。花瓣上的露珠里映着可怕画面：二十年前的霜华跪在龙庭祭坛，正将襁褓中的玥城欢递给一个浑身裹在星砂雾里的身影。那人的左手只有四指，无名指断口处嵌着的却不是冰魄，而是一枚跳动的金色逆鳞。

"你终于想起来了？"霜华的声音带着血肉蠕动的回音，"当年我献祭的根本不是夜绵......"

玥城欢的曲刃突然自己动了。

它横斩过霜华的咽喉，却在斩击轨迹上留下一道凝固的血桥。血桥另一端连接着深渊最黑暗处，那里缓缓升起一口冰棺——棺中躺着个胸口插满橘枝的"霜华"，她的天灵盖被掀开，脑腔里生长着一株结满冰晶橘实的怪树。

更恐怖的是那些果实。

每颗橘实表面都浮动着人脸，仔细看去全是不同年龄的玥城欢。当冰棺完全升起时，所有果实突然同时爆开，汁液在空中凝成一行龙庭密文：

"饲主反噬之日，方见真祭"

夜绵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玥城欢感到有冰凉的手指在抚摸自己新生的逆鳞，那触感熟悉得令人毛骨悚然——是六岁那年，母亲为她梳头时常用的手势。

"你以为斩断的是轮回？"夜绵的呼吸喷在她耳后，"不，你只是帮龙庭完成了最后的血饲。"

曲刃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铮鸣。

玥城欢眼睁睁看着刃身上的逆鳞纹路开始脱落，露出底下真正的材质——那竟是由无数细小的乳牙熔铸而成。每颗牙冠上都刻着微缩的星图，而牙根处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霜华腐烂的左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欢儿，现在明白为何你每次挥剑都会听见哭声了吗？"她的指缝里渗出橘红色的脓液，"这柄'葬神'是用四十四世轮回里，所有被你杀死的'自己'的乳牙炼成的啊......"

深渊突然剧烈震颤。

倒悬的龙庭开始崩塌，那些由逆鳞卫残骸堆砌的梁柱纷纷断裂，露出柱心封存的恐怖真相：每根柱子里都蜷缩着个正在啃噬自己手臂的"玥城欢"。她们有的已经变成白骨，有的才刚刚开始龙化，但所有人胸口都插着一截橘枝，枝头挂着写有生辰八字的木牌。

冰棺中的"霜华"突然坐起。

她脑腔里的橘树疯狂生长，枝条刺穿棺盖，精准地扎进玥城欢心口的逆鳞。剧痛中，玥城欢看见自己的记忆被橘枝抽取——六岁那夜根本没有什么献祭仪式，只有她独自在龙庭禁地醒来，手里攥着半截滴血的橘枝，而身后躺着咽喉被刺穿的霜华。

"这才是被龙庭抹去的真相。"夜绵的声音突然变得庄严，"所有轮回里，从来只有你一个人。"

玥城欢的曲刃寸寸碎裂。

乳牙崩落的瞬间，深渊底部升起血海。海面上漂浮着四十四具冰棺，每具棺盖都刻着相同的字：

"第四十四次自戮，仍未觉醒"

当血浪打湿她脚踝时，玥城欢突然笑了。

她伸手折下心口逆鳞，任由橘枝贯穿胸膛。染血的鳞片在掌心化作一把钥匙，形状竟与当年霜华植入她胸椎的"锁"完全吻合。

"母亲错了。"

钥匙插入血海的刹那，所有冰棺同时开启。四十四具尸体集体睁开眼睛，她们心口的橘枝自动飞向玥城欢，在她背后编织成一对血色蝶翼。

"能斩断轮回的从来不是兵刃......"

蝶翼振翅时，整个深渊开始褪色。倒悬的龙庭、血海、冰棺都化作颜料般的浊流，被蝶翼吸收殆尽。玥城欢赤裸的脚踝陷入虚空，而她新生的脊背上，正浮现出由四十四道血痕组成的终极密咒——

"第四十五刃·饲己"

夜绵的叹息最后一次响起："原来阿姐早就......"

"嘘。"玥城欢指尖轻触嘴唇，"轮到我来当饲主了。"

最后一丝光明消失前，她看见血海底部沉浮着一盏橘皮灯。灯芯是霜华被削去的无名指，而火光里跳动着的，是六岁玥城欢懵懂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