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书

坠落的尽头没有地面。

玥城欢悬浮在黑暗里，龙化的左臂鳞片全部翻开，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生辰八字。那些字迹在虚空中自动剥离，像被焚烧的纸钱般飘向更高处——那里悬着一盏由霜华皮肤制成的灯笼，灯面上浮动着玥城欢从未见过的画面：

六岁的自己站在龙庭祭坛，手里攥着滴血的橘枝。而倒在血泊中的霜华正在微笑，她的右手无名指被齐根切断，断口处插着一枚金色逆鳞。更诡异的是，小玥城欢背后还站着个模糊人影，那人左手只有四指，正用断指处渗出的星砂在地上书写《饲灵经》。

"这是......"

玥城欢的疑问被突然刺入脊椎的剧痛打断。她反手摸到一节正在生长的骨刺——那根本不是骨头，而是霜华的断指！指节上缠绕着橘枝纤维，此刻正如活物般往她骨髓里钻。

"欢儿终于想起来了？"

夜绵的声音从她新生的骨刺里传出。玥城欢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扭曲变形，最终凝固成左手四指的人形。影子举起残缺的手，掌心浮现出由星砂组成的龙庭模型：

最底层是四十四具冰棺组成的橘灯骨架，中层倒悬着玥城欢见过的龙庭废墟，而最高处......竟是一盏用婴儿头盖骨制成的长明灯！

"龙庭三界。"影子的断指轻点模型，"你现在的位置是......"

骨刺突然暴长。

玥城欢的视野被强行拉近，她看见长明灯芯里蜷缩着个熟睡的婴儿——那孩子心口嵌着半枚金色逆鳞，鳞片表面刻着玥城欢刚见过的生辰八字。而婴儿枕着的，赫然是一本用霜华脊骨钉成的书册！

"《骨书》？"

影子发出夜绵特有的轻笑："是母亲留给你的最后礼物。"

玥城欢的龙鳞开始自动剥落。每片鳞飞向长明灯时，灯芯婴儿就会长大一分。当最后一片鳞离开身体时，她终于看清婴儿的脸——

那是六岁时的夜绵！

"不可能......"

"阿姐还是这么迟钝。"影子突然掐住她喉咙，"你以为母亲当年献祭的是谁？"

长明灯突然爆燃。

火光中浮现出玥城欢遗忘的记忆：霜华抱着两个婴儿站在祭坛，她先割开金瞳婴儿（夜绵）的心口取鳞，再将银纹婴儿（玥城欢）的魂魄抽出一半灌入逆鳞。而完成仪式的刹那，有个四指人用橘枝刺穿了霜华的咽喉......

骨刺在此刻完全扎透玥城欢的心脏。

剧痛中她听见夜绵的耳语："现在明白为何你的曲刃叫'葬神'了？"

悬浮的《骨书》突然展开。

泛黄的纸张上，霜华的血正组成新字：

"四十五世轮回满，饲主当啖灯芯"

玥城欢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抓向长明灯。在触及婴儿的瞬间，她终于读懂《骨书》扉页那行被星砂掩盖的小字——

"欢儿，娘亲要你吃掉夜绵。"

玥城欢的手指触碰到灯芯婴儿的刹那，整片黑暗骤然收缩。婴儿的皮肤如薄纸般撕裂，露出内里流淌的星砂——那不是血肉，而是无数细小的金色符文，正顺着她的指尖疯狂涌入体内。

“阿姐，你终于要吃掉我了？”夜绵的声音从她骨髓深处传来，带着孩童般的笑意。

玥城欢的喉咙不受控制地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她体内苏醒。她的金瞳深处浮现出与灯芯婴儿相同的符文，而《骨书》上的血字开始扭曲重组，化作一行新的谶言：

“骨血相噬，方见真龙。”

可就在她即将吞噬夜绵的瞬间，长明灯骤然熄灭。黑暗中，一只残缺的四指手掌按住了她的后颈——

“欢儿，你确定要相信这本《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