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封完五颗水灵珠时，已经是两人离开的第二十六天。
除了沁州的第一颗水灵珠，之后的没有一颗在原来的位置，闽川还好些，虽然埋藏位置有所偏离，但是最终没有影响到整体的水系运转。剩下的三颗就没这么省事了，宋芷瑶甚至用初泪生生劈了一条河道出来，更别提小的溪流水渠。
初泪和墨月都被连续的挖地磨得没了脾气。
宋芷瑶从最后一片湖中爬出，随便找了棵看着还挺结实的树爬了上去，挑了根树枝一趟就不肯再起来。
顾铭往站到树下喊她，“走吧，回天都解决了皎珠再好好休息。”
宋芷瑶翻下树枝，稳当地站在地上，抬起下巴直对着顾铭往的眼睛，“我在山上两年不睡我都没觉得这么累过。你们先祖真的是神人，能想出这等收服水灵珠的本事。”
本只是一句随意的感叹，说完后却发现顾铭往的脸色有些暗淡，像是很失落的样子，看得让人心疼，宋芷瑶忍不住抬手拂了上去，轻声问道：“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顾铭往很快收住自己的失落情绪，握住了她的手，“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是你的错。”
“哦。”宋芷瑶想要抽回手，却发现没法挣开，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瑶儿，你不拒绝我是不是？”
宋芷瑶移开目光不回答，面上却是一阵发烫。
“瑶儿？”
宋芷瑶只觉得脸上更烫，手上汇入灵力挣脱开来，跳上初泪快速飞向天都。
回了天都，两人直奔皇宫。顾铭辰也是真的焦虑，带着一圈青黑的胡茬在天和殿见他们，顺便赶走了殿内的其他人。
“五颗水灵珠，确认没问题了？”
“皇兄放心。”
顾铭辰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自龙椅上起身拍了拍衣服的褶皱，飞身到天和殿正梁上方。从下方宋芷瑶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后背，很快他就跳了下来，手心躺了一颗白色的圆珠。
皎珠看上去要比水灵珠还要普通的多，凭借水灵珠里泛泛的水纹，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人都能知道它的不凡。但若是将皎珠往一般的珍珠堆里一扔，只凭肉眼绝对无法将其辨出。
所幸其间蕴含的水系灵力做不了假，便是数十颗水灵珠，都未必能比得上。
顾铭辰拿着皎珠半点没有松手的意思。
宋芷瑶也不催促，摸着下巴看他到底要如何。
半晌，顾铭辰又叹了口气，“没了御水珠，大明国的国力都得减损一半。”
“皇兄说笑了，五颗水灵珠足够支撑，将皎珠用于维系水利民生，也是大材小用了，更何况，种种应对方法，皇兄不是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闻言，宋芷瑶看向顾铭辰身后的桌案上，满满当当都是奏折和公文，还有许多堆不下的掉在了地上，这一个月，他也没闲着，皇帝，倒也是个好皇帝。
“还是齐王了解我。”顾铭辰咬牙切齿道，“现在还差最后一步，要将皎珠与皇宫的阵法分离，再将水灵珠连入总的地脉。只是这方法晦涩难懂，反正我是没学会。”
宋芷瑶发现，自她和顾铭辰摊牌后，顾铭辰私下里面对她和顾铭往的态度都要随意很多，大有破罐子破摔之意。
“给瑶儿吧，解封水灵珠的咒印，她看一遍就学会了。”顾铭往道。
“这也算是我顾氏之秘，怎么能够轻易传给外人，水灵珠就罢了，这可是连接着整个皇宫的阵法枢纽！”
宋芷瑶讥讽道：“我还不高兴学呢，阵法枢纽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妖王轻轻松松就破了，可见你这阵法，也好不到哪去。”
顾铭往按住她，轻轻摇头让她别再挑事，当务之急是要解决妖王，又转向顾铭辰说道：“皇兄，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交给瑶儿吧，我们只有两天时间了。”
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顾铭辰终于从袖中取了一个小卷轴出来。卷轴明显历经了岁月长久的变迁，纸张已近棕黑色，顾铭辰打开卷轴时都是小心翼翼，生怕破坏一丝一毫。
直到卷轴彻底舒展开，顾铭辰才不情不愿地递给她。
宋芷瑶接过认真看了一遍，又是奇怪的结印手法和灵力运行方式，也不知这顾氏先祖究竟是如何修行。好在这复杂程度依旧比不过绕指，宋芷瑶不客气地在边上寻了把椅子坐下，别了大概一炷香的手指，说了句：“好了。”
顾铭辰瞪大眼睛看着她，又看看顾铭往，满脸写着不信。
他信任与否也不重要，宋芷瑶站到天和殿最中央的位置，按着刚刚学会的方法凝结手印，方法复杂耗时却不长，不像水灵珠，能给人困上一天而不自知。
手中凝结的光最终汇作一朵莲花形状，顾铭辰手中的皎珠受到召唤自动离开飞到莲心停住，莲花所包含的能量化作细小的颗粒向着皎珠而去，被皎珠吸入内部，随着吸入颗粒的增多，皎珠的光泽越发耀目，到整朵光莲都被吸收时，皎珠的光泽铺满天和殿，亮到无法睁眼直视。
顾铭往和顾铭辰都忍不住闭上眼睛。
只有宋芷瑶看着明亮的皎珠不为所动，皎珠落在她的手里很温顺，光泽也会自觉避开她的眼睛，内心忽然涌上一阵喜悦感，就好像，找到归宿一般。
等到皎珠光泽散去，终于能够睁开眼时，宋芷瑶已将水灵珠与地脉联系完毕，顾铭往能够明显感受到天和殿内的灵气减弱了大半。
“好了，那我就带着皎珠去找妖王了。”宋芷瑶将皎珠细心收进乾坤袋，准备前往碧流山。
顾铭往拉住她，“我和你一起去。”
“妖王不是说只让我一人前往。”
“我在山下等你。”
宋芷瑶想想也有道理，没有拒绝。
碧流山的槐花已经落尽，只剩一片苍翠的山林。
顾铭往停在山下，目送着宋芷瑶上山，眼中满是担忧。
相比顾铭往的不安，宋芷瑶要坦然得多，就好像只是去见一个老朋友。
妖王没有藏匿自己的气息，就坐在清流亭里等着她，桌上是一个琉璃酒杯，里面盛着紫色的液体，泛着淡淡的酒香。
宋芷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这样自然地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了，好像真的是来见老朋友。
皎珠被她收在一个小木匣子里，还特意垫了好几层柔软的云锦。
看到皎珠的妖王神色变得十分柔和，宋芷瑶隐约感觉他红色的唇边，似乎有了笑意？
“妖王，我如约带来了皎珠，你也可以离开天都了吧？”宋芷瑶小心翼翼问道。
“我叫途遇，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他说。
宋芷瑶：“啊？”
途遇没有去管她的惊讶，继续说道：“我还有点事，会再待几天，但你放心，不会影响天都的，伤人，我也没兴趣。”
宋芷瑶一手捏着下巴皱眉问道：“你这是在和我做保证吗？我说的是我，不是天都也不是大明国。”
途遇点头。
“我们认识？”宋芷瑶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或许。”途遇的回答连语气都不曾变一下。
宋芷瑶大着胆子对上他红色的眼眸，眸间映出她的面容，那副姣好的面容，宋芷瑶眨眨眼避开他的目光，默念清心咒试图稳住突然加速的心跳。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觉得被他这样看着，很害羞？
宋芷瑶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忽然想到还没有和他介绍过自己，认真地说道：“我叫宋芷瑶，立霞山浮桦的弟子，也是大明国的齐王妃。”
“我知道。”
也不奇怪，顾铭辰之前还用她当做象征。
然后宋芷瑶就不知道再说些什么，途遇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只一心盯着皎珠。但是就这样彼此的安静间，却让宋芷瑶觉得很舒服，像是回到了闺阁时候，待在宋府后院的凉亭里，拾一册话本，喝一壶小梨沏的花茶，抚摸下怀中窝着的小白狐，偷得浮生半日闲。
鬼使神差地，宋芷瑶问道：“我以后还能来这里找你吗？”
途遇将目光从皎珠移到她脸上，神色越发柔和，“可以，如果我要走了，我会给你在这留个消息。”
宋芷瑶辞别途遇下了山，途遇苍白的脸停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直到见到焦急等待的顾铭往，宋芷瑶才将自己从迷茫的状态下拉了回来。
顾铭往将他上下打量，确认无事，这才放下悬着的心。
“王爷我没事，妖王还挺好的。”
“挺好？”顾铭往皱起眉，妖界之王，如何会与“挺好”二字扯上关系。
宋芷瑶终于能够歇下，顾铭往却是刚一回府就被顾古叫走了。
小梨开心的将宋芷瑶按到打好热水的大木桶里，坐在小木凳上趴在桶边往里撒着玫瑰花瓣。“这花瓣是小梨早上刚采的，可香了，小姐你好好泡个澡再睡一觉，这一个月肯定累坏了吧？”
“确实累，不过我都能回来休息了，王爷还得有事忙，笨蛋小古，一点都不知道体贴自家主子。”宋芷瑶埋怨道，指尖捻了片花瓣放到鼻下轻轻嗅嗅，确实很香。
“那当然，谁能比得上我小梨贴心！”小梨特别骄傲，抓了一把花瓣直接从宋芷瑶头上撒下，簌簌落在宋芷瑶雪白的肩上，花瓣的触碰带来微微发痒的感觉，宋芷瑶忍不住笑出声来。
“哎呀小梨你怎么这么坏！”
小梨笑嘻嘻地又撒了一把，宋芷瑶连忙往水中躲去，还不忘偷偷用水泼向她以示反击。
真不愧是最为贴心的小梨，伴随着热水的放松，几番打闹下，一个月来的疲惫尽数散去。
宋芷瑶靠在桶壁上长舒一口气，“小梨，我问你个问题哦。”
“小姐你说。”
“你觉得王爷这个人怎么样？”
小梨贼兮兮地靠近她，反问道：“小姐，你现在是不是喜欢王爷了呀？以前你可从来不管这些的。”
宋芷瑶也不否认，埋了半张脸在水里，只留两颗明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转。
“虽然我不知道小姐当初为何匆匆同意嫁给王爷，但是王爷真的一直都对小姐很好，对老爷也好，对小梨也挺好的。小姐不在的这两年，我打坏了府里多少东西，管家爷爷胡子都气得翘起来，王爷都从来没有罚过我。”
宋芷瑶扭头看她，“所以就因为他不罚你你就觉得他好？”
“当然不是！！”小梨极力否认，“我才不会就这样被收买呢！我只是想说，王爷对小姐特别伤心，所以连带着对小姐周围的人也会很好。小姐说王爷现在忙，可是他之前两年比现在更忙，我也只有在他来折露轩或者回宋府陪老爷下棋的时候才会见到他。”
“来折露轩？”他没事来折露轩做什么？
“对啊，王爷每隔几天就会过来坐会，唔......好像就坐会也不做什么。然后每年除夕的时候，王爷都会带很多冰块回来在院子里搭个冰屋，这些事情肯定都是因为思念小姐所以才做的啊。”
宋芷瑶陷入沉思。
“小姐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既然和王爷互相喜欢，以后就好好待在王府吧，别和王爷闹别扭了，哪有成婚三年还不圆房的？”
宋芷瑶差点没一捧水泼到小梨脸上，“你这个丫头，现在长大了是吧，什么都敢说！”
小梨也机灵，知道这话说了容易被打，一说完就躲得远远的，“小姐你别害羞啊，这不是应该的，府里的嬷嬷还教会我好多带孩子的方法，以后我还要帮小姐照顾小世子的，小姐你可别把我赶出去......”
“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宋府去！！”
小梨吐吐舌头笑着跑开，当然不会跑回宋府那么远。
这丫头，这两年到底在府里学了些什么？
宋芷瑶只觉得心里越来越乱，飞快出了木桶，只稍微动念蒸干身上的水分，从柜子里翻找出一套轻便的衣裳换上，简单挽了个发髻插上初泪出门。
等小梨带着一套新裁剪的罗裙回来时，宋芷瑶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空荡荡的木桶里残留的玫瑰花瓣。
师父说过，事情想不明白的时候，就找人打一架，打一架就好了。
城东的客栈里，白树一行人看到小师妹冲进来都吓了一跳，筷子尖端好不容易夹起的花生米又无情地落回盘中。
“这不是小师妹吗，好久不见，吃饭了没？来来来一起吃个饭！”白树热情地招呼着，细细一看，小师妹回天都后多是端庄淑女的打扮，极少穿的这样简单，意思是？
逃不掉了。
“饭就不吃了，走吧师兄，去城外，这里人多不方便。”宋芷瑶道。
白树拉住她尴尬的笑笑，试图蒙混过关，“小师妹有什么事要去城外呀？是要查东西吗？在城里不就行了。”
宋芷瑶认真道：“师兄，我都因为有事耽误一个月了，再不给师叔传消息回去，你就不怕他老人家直接换一批人过来吗？”
白树的笑容僵在脸上。
其实几个人都没有他们面上表现出的懒散，从未落下过修行，只是天都是非之地比不得立霞山的清净，或多或少总会受到影响。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更是在重压下进步飞速，用不着宋芷瑶防水，就已经达到浮秦对他们的要求。白树师兄被打趴下后躺地上不肯起来，还用一副骄傲的神情和她说：“小师妹怎么样，我们都合格了吧！师兄告诉你，等你下次再过来，躺着的人可就变成你了！！”
宋芷瑶任他嘚瑟，用传音符给浮秦传了个消息，回头看看周围瘫倒一片的树林，思考着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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