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芷瑶一瞬间很想念明桓，以她现在和修为，能和她认真打一架的也只有他了。其实纸琦也不弱，只是总仗着自己长得可爱就会撒娇耍赖没法尽兴。
替几位师兄治过伤后，宋芷瑶溜达回了宋府，正好赶上晚饭。
“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让人多准备些菜。”宋晔嘴上埋怨着，脸上的笑容却是藏都藏不住。
“随便吃点就好，也不太饿。”
说是随便吃点，明姑姑一见她回来又叫人加菜去了，最后又是摆了一大桌子。
宋芷瑶苦笑不止，“明姑姑，这么多哪里吃得完呀。”
“小姐多吃点，你都瘦了，我看着心疼。”
宋晔挥挥手让他们都退下，自己和女儿说说话，“就让他们折腾吧，你回来大家都高兴。”
“这不是有事临时出趟远门。”
皇后生辰宴当日的事顾铭辰下了封口令，毕竟妖王在天都这种事传出去只会造成慌乱，但在场人数众多，依然有不怕死的悄悄传了消息出去，大家私下里都有数，还有不少偷偷来和宋晔打探消息的。宋晔表示自己毫不知情，还换来别人不信任的白眼。
“既然你能回家来，想必事情都解决了。”
宋芷瑶点头，“父亲，您要不要考虑一下辞官的事？”
也不算是个意外的事，父女两早就有过交谈。宋晔放下筷子认真道：“我辞官不是难事，要是下了决定一两个月也就能走，只是我走了，岂不是要留你一个人在天都？”
“父亲，我不瞒您，我不会在天都待太久的。我回来的主要原因就是您，还有是为了查点东西，虽然还没有消息，如果一直查不到也就算了，我还是要离开的。”
“齐王呢？”
宋芷瑶不说话。
宋晔叹了口气，神色越发认真，“瑶儿，我知道你和王爷之间有过约定，但是你要想清楚，这不是开玩笑。”
“父亲？”宋芷瑶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爷来提亲的时候，就把起因告诉我了，所以，我才会应下这门亲事，不然就算是拼了我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你嫁给他。”
从来没有想过，人生里最难堪最想抹除的事，会被父亲知道了。长久的时间里未曾有过的眼泪沿着眼角不断流下，宋晔起身站到她身边，轻轻将她的头揽进怀中。
“对不起瑶儿，是为父没有保护好你，让你经历了这种可怕的事，明明对着你母亲发过誓要一生保护好你的。”
宋芷瑶呜咽着一句话都没法说出，只是抱着父亲不停地流眼泪。
“能将这种事主动与我坦诚，齐王是个很有担当的人，他也是真心地喜欢你，能够让你托付终生。就算你要和离要离开，我想他也会尊重你的选择，只是你想好了，这一趟离开要想再回来，几乎就不可能了。”
“我知道。”
“你自己呢，你喜欢齐王吗？”
“父亲怎么和小梨一样八卦。”
“我是认真问的。”
女儿和自己的父亲讨论这种事情，总感觉有些怪异，只是宋芷瑶自幼丧母，只父亲一人陪伴，这种话，也只有由他替代母亲来问。
宋芷瑶想了想，答道：“我承认，我现在是喜欢王爷，但是比起这些儿女情长，我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这二者相互冲突？”
“不能说冲突，但我也不知道会花多长时间，更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我不能自私地耽误人家，也不对，其实还是自私的，我不想有后顾之忧。”
宋晔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微微摇头也不知是在否认自己还是她。最终还是妥协了，“罢了，只要你自己过得好。等明日去礼部，我就和尚书提一下辞官的事。”
宋芷瑶抬头看着父亲，抹去脸上的泪水，露出感激的笑容。
宋晔无可奈何地叹着气，用手指戳戳她的额头，“你啊你，让我说什么好。今晚在不在家里住？前几天一直下雨，得让明姑给你换床被褥。”
“我还是回王府去，今天才刚回的天都，剩下还有些事要和王爷说。”
宋晔忍不住叮嘱道，“就算之后要和离，现在也对王爷好点，别伤害人家。”
“知道啦！”宋芷瑶应下回了王府，端着鱼汤赶来的明姑姑只看到一个倩丽的背影，“小姐还没喝鱼汤！”
父女俩忙着说话，满桌的菜肴几乎都没动过，宋晔吩咐道：“明姑把大家都叫过来一起吃吧，别浪费了。”
至于那个丫头，饿了自然有人心疼，现在可轮不到他这个老父亲了。
宋芷瑶一回府就奔向书房，在门口被顾古拦住，“王妃找王爷？”
“对啊，不然找你？”
顾古惶恐，“王爷去折露轩找您了。”
这可巧了。
之前拿了皎珠忙着去找途遇，忘记把带走的古籍还给顾铭辰。
宋芷瑶脚步一滞，想起被自己遗忘的、顾铭往偷拿出来古籍，一直忙着寻找水灵珠，倒是把这个给忘了。
路过湖边，宋芷瑶顺路进了荷韵亭，取了颗夜明珠看起典籍记载来，看完也能让顾铭往一起带回去。
不是她闲的没事非要在亭子里看，只是回去有顾铭往在，除非必要，宋芷瑶不太愿意在他面前过多谈起这些事。
这本典籍的记载能够追溯到八千多年前，离大明国建国还很早，先前都是一片混乱之地，由四个小国分而治之，巧合的是，这四个小国中，有一国的皇室，也姓顾。
只是，似乎与现如今的皇室并非同一个顾，否则历史应该是某个小国吞并其余四国，而不是乱世崛起建立新的王朝。
典籍中夹杂着不少碎纸片，其中有一张所对应的文字，构型和血方石的咒文有几分相似，正是那个顾氏小国所采用的文字。
宋芷瑶翻遍典籍，记载都很模糊，只是一个大致的经过。这四国之间因为征战不断，赋税繁重，乱世渐成，各处都有人揭竿而起反对君王，最终被一个姓顾的人统一，带领大家灭亡四国，建立大明朝。
明，即帝王圣明，国家明朗之意。
宋芷瑶将典籍记载一一印在脑海中，偷偷藏下有些熟悉感的小纸片，回了折露轩。
顾铭往坐在桌边沏好了一壶茶，却也不饮，只是看着茶杯里升腾的白雾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爷？”宋芷瑶凑到他面前轻轻喊了一声，将他从神游中召回。
“我还想着你会不会今晚不回来。”
“夜不归宿？那可不是我干的事。”
“可能回去看宋大人了。”
顾铭往这猜测倒还挺准。
“是回去看父亲了，之前还去找师兄们打了一架。”宋芷瑶不瞒他，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那个测验？”顾铭往隐约记得她提过这事，说是浮秦仙尊交代的任务。
“嗯，倒是比我想的还要好些，他们就不用被师叔收拾了。对了！”宋芷瑶将先前带着的古籍全都放到他面前，“都还回去吧，水灵珠已解决，也没什么用了。”
顾铭往收好，看到最上方的典籍有些意外，“这个也看完了？找到你想找的东西了吗？”
“没有，上面的记载只到八千多年前，我要找的可能还更久些。”
更久？当真要查两万多年的事？
“我再想想办法。”
“不用了，顾铭辰的密室有多难进我现在知道了，你不用勉强自己，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就好。”或许还是从牧璟这边下手会更快点，宋芷瑶的直觉告诉自己，一定有留下线索，只是她暂时还没有找到。
她只是不想让顾铭往为难，顾铭往听在耳中却不免有些失落，“瑶儿，我总希望你能多依靠我些，只是现在看来，我已经不够让你依靠了。”
顾铭往说完起身离开，浑然忘却自己过来的目的。
宋芷瑶不经思考伸手拉住他，“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和顾铭辰的关系因为我也变得越来越不好，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
看他似乎没有回头的意思，宋芷瑶一咬牙直接从身后抱了上去，压低了声音委屈道：“我真的没有嫌弃你......我只是担心你......”
事实证明，这一招很管用，顾铭往立刻回过身来牢牢将她圈在怀中，宋芷瑶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眼神逐渐朦胧。
是困意。
在他的身边，就会心安。心安，就会想睡觉，就能睡得着。
宋芷瑶紧张抱着他不松开，自己也不知道嘟囔了什么，眼皮就此拉下。
这一觉没有睡到天亮，或许是因为鼻尖的清香消失，宋芷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大概估计了下自己没睡很久，这个时间，是顾铭往平时练剑的时间。
宋芷瑶穿上鞋套上外衫，下意识往湖边去。
果然，湖面上白衣翩翩，他在。
今时不同往日，宋芷瑶不回头也知道顾古猫在不远处，淡淡地说道：“出来。”
顾古自觉走到她身后，夏季的花架上枝叶繁茂却不杂乱，府里的花匠一直都打理的很好。
“王妃，您又偷看王爷。”顾古面无表情地说道。
宋芷瑶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偷看我自己夫君怎么了，不行吗？我们家王爷长得帅气不就是让人看的。”
顾古无言以对。
宋芷瑶还不肯放过他，追问道：“你以前说过，王爷每晚上练剑只断过三天，是哪三天？”宋芷瑶心里大概有个猜测，只是需要验证一下。
“三年前的赏花宴，和您成亲的时候，还有除夕。”
果然。
顾古察觉到王妃最近好像有点奇怪，从立霞山回来后仿佛逐渐开窍。顾古深吸一口气下了个决定，“王妃，王爷书房左侧的墙上有幅画，画后是一个暗格，王爷不在的时候您可以偷偷去打开看看。”
宋芷瑶记下这事，瞅了一眼顾铭往回了折露轩。
当然没法再睡着，宋芷瑶定神进入了冥想状态。
水灵珠的封印极为复杂，即便有顾铭往护法也不够补充消耗，不过是她没有表现出来罢了，更别提开砸河道。大明国先前利用皎珠，混杂灵脉和其他的脉络分布，以灵脉温养国土，甚为奢侈，这也导致了他们在修改水脉时，难以避免会触到交融的灵脉。皎珠的混杂是千年时光日积月累的结果，人力又如何匹敌？以花知当年不知的境界，依旧逃不脱修改灵脉的反噬。宋芷瑶提前探测好情况，只将不涉及灵脉的修改交给顾铭往，其余都是自己承担，虽然不至于到反噬的程度，却也是受了不轻的伤。
不过半刻的冥想，一大口淤血被逼了出来。
在血气散发之前，宋芷瑶迅速施法清理，不露出分毫。
胸口处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感，宋芷瑶的眉头因痛苦而皱做一团，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挣扎着到了银镜前。
原本丑陋的脸因为痛楚而更加扭曲，接近狰狞之态。
她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对着镜子说道：“能不能让我看看你？”
好像听懂了她的话，银镜中的面容在微微的歪斜扭曲后，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她好像很痛苦的样子，眉头都是皱着的，但这份痛苦没有让她看上去有丝毫的不堪，病态的模样反而十分惹人怜惜，比之宋芷瑶所见，都要动人。
这就是自己在外人眼中的样子吗？
眼泪又一次止不住地流下，镜中之人越发娇弱。
原来自己这么好看。
可这，是自己吗？
宋芷瑶在镜前一直坐到天亮，镜中的面容，也换回了自己熟知的丑陋。
冷静下来后，她开始思考能看到这张脸的诱因。
昨晚伤势发作，剧烈的疼痛下也不知哪来的感觉，就是知道能看到，所以就真能看到了。待到疼痛渐渐平缓，一切都变得如同虚假的梦境。
宋芷瑶并不觉得和伤势真有什么关系，只是一个时间上的巧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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