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刚刚还等着以圣女的尊贵身份去面见王城子民的,怎么睡了一觉醒来就好像被人弃尸在荒山野岭了一样。
羌活呢?司仪呢?圣医族的随从呢?
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可是脸好疼,做梦是不可能会有这么彻骨的痛觉的。
伴着淅淅沥沥的雨水,锦觅摸了摸自己的脸,覆面的白纱早已被揭了去,右脸颊上火辣辣的,她摸到了伤疤,被利器划开来的嫩肉,还有,血。
原来刚刚闻到的血腥味和腐朽皮肉的味道是自己的脸?
她到底是被谁所害?
锦觅不知道,这场阴谋的策划者竟是她最信任的好友羌活,她当选圣女的心一直未死,跟着锦觅进王城便是为了方便找时机代替她。
刚刚那阵迷香就是她放的,当时帘帐里面只有她们两个,以面纱覆着脸,谁也没有见过她们两个到底长什么样,也没人知道圣女实际上长什么样。
只要换了衣服,就能轻易蒙混过关,再说,羌活可不是什么普通人。
彼时,她已经代替锦觅,以圣女的身份进入了王宫,即将成为熠王的正妃。淮梧的一国之母。
锦觅发现自己被毁了容,还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差一点就崩溃了。
她紧绷了那么久的防线,两三年的时间,从十岁到十五岁,一直努力的目标,她的信念,她要借王权除去圣君的目的,全都在一夕之间崩塌了,就因为她一个不查。
女孩子毁了容,这对谁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五年了,十岁到十五岁,她从来都告诉自己要坚强,要自己保护自己,要让自己成为强者,她那么努力地去学习那些东西,为了什么?
没了,没了,全都没了。
她突然间就失去了所有。
脸毁了,她也没有机会再坐上圣女之位,更不用说找出害她之人,报仇,也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雨水混合着眼泪和鲜血,从她的脸上滴在泥土里,可怖又可悲。
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轻生的念头爬了上来,不能复仇,她的人生都已失去了继续下去的意义。
就在她打算一掌拍死自己的时候,眼前竟然出现了一只萤火虫。
绿色的光,小小的,在黑夜里却尤其明显。
下雨天怎么会有萤火虫呢?
接着越来越多的绿色光电围绕在她身边。
她的注意完全被那些小虫吸引了去,想要一死了之的念头也暂时放在脑后。
头顶突然就感觉不到雨水了,可是周围明明还在下。
有人给她撑了一把伞,那抬起头看了看,那人便蹲下身与她平视。
那人甫一蹲下,她便又闻见那股熟悉的龙涎香。
是润玉,那日她在夜市桥头看见的白衣少年。
“失去了美丽的容貌,你一定很痛苦,是上天安排我与你相遇,姑娘,让我为你减轻病痛可好?”
润玉的到来,润玉的话,完全乱了她的心神。
“你是仙人吗?”锦觅愣了半天,只呆呆问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姑娘何出此言?”
锦觅自嘲地冷哼一声,“如果不是仙人,怎么会照顾到我这么一个蝼蚁般卑微的小女子呢?”
“姑娘不必妄自菲薄,我可以帮你。”
说着伸出手向锦觅,锦觅有些犹豫,最后还是不太确定地握了上去。
润玉一下抓紧她的手,把她拉了起来。
锦觅道:“从小我便能在梦境中遇到一位仙人,那位仙人跟公子你倒是有些像,公子若不是那位仙人,又是何方神圣?为何要帮我,我与公子素不相识。”
润玉把伞向锦觅那边倾了许多,他自己是淋不到什么雨的。
“锦觅姑娘好眼力,小仙表字润玉。”
锦觅诧异,“润玉仙为何入我梦境?”
润玉道:“我与锦觅姑娘缘分颇深。”
锦觅:“怎么个缘分颇深法?”
润玉:“锦觅姑娘似我一位朋友。”
“朋友?润玉仙那朋友难道已不健在?”
“非也,其实我这位朋友与锦觅姑娘也是缘分颇深。”
好一个缘分颇深,什么都能含糊过去。
锦觅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转了话题,“从前我在梦境中时时遇见润玉仙,润玉仙从来不言语,我还一直猜测润玉仙是天界哪位仙人。”
润玉道:“我不过一放鹿的散仙而已,位卑,算不得什么上仙,还望锦觅姑娘莫要嫌弃才好。”
嫌弃?那真真是说笑了,她一个凡人,哪有资格嫌弃一位天界神仙?
放鹿的?锦觅左右看了看,“那你的鹿呢?”
润玉噎了噎,良久,突然笑了出来,“今日来得匆忙,未曾带鹿,只带了人来。”
锦觅听他言辞间谦逊得有些不自信,怕自己揭他的短,失了人家的颜面,人家神仙日理万机,肯为她小小一介凡人下界显灵,实在是大福分,便想着安慰他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