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细蕊(五)
京剧里有一出老戏《范张鸡黍》。说的是东汉山阳人范式(巨卿)与汝阳张劭(元伯)友善，结为生死之交。 范式跋涉千里赴张劭家登堂拜母，张家以鸡黍相待。约定来年张劭去山阳范式家，同样以鸡黍相待。不料，张劭不久即病故。他托梦与范式，并告知他的死讯和下葬日期。范式千里迢迢，赶至张家，为张劭主丧下葬，并为之守墓百日。
京剧里还有一出名戏《霸王别姬》。说的是西楚霸王项羽被汗军困于垓下，兵少食尽，四面楚歌。于是项羽劝说爱妃虞姬逃离，虞姬为表真心与不拖累项羽选择自杀，项羽痛苦不已，最后携虞姬尸身在乌江与汉军决一死战并最终自刎。
二爷，以前我学这两出戏，只感动于范张的重诺守信，又恨自己是范巨卿却没有遇到一个肯为我梦里赴约的张元伯；又感动于虞姬的情深义重，却叹自己没有一个可为之舍身求义的楚霸王。
二爷，我以为你也不过是个路人，像那些曾经的来来往往，扔一些彩头，给几许掌声，喊一声：“商老板，好角儿! ”，不过如此。可现在你却坚定的站在我的生命里，温和而执著地说：“你若是范巨卿，就得有个张元伯，你若是虞姬，就得有个楚霸王。你现在是一个人，不能算是一出戏。”
我的心仿佛蓦然间被一道闪电击中，又痛又闷，卡嚓嚓一声巨响，却照亮了天地。
“二爷…… 这是要做我的戏台子？” 我慢慢开口。
你做我的戏台子，我为你唱尽世间人生。
你在我在，无我无你。
像张元伯，一诺千金，誓死赴约；像范巨卿，重情重义，生死不负。又像虞姬为爱舍命，无怨无悔，又像楚霸王生死相依。
“是啊。”你微笑颔首，仿佛不过在说一件最自然不过的事：“你便在我的掌心唱上一出吧。”
我看着你笑了。
那天雪夜里，我们在荒山孤亭上推心置腹；那天戏台下，我们在小屋烛光里把酒言欢；然后你护着我的喜乐，我带你去看我的未来。
你待我不同我懂，你懂我心意我喜。所以即使在最黑暗艰难的时候，我都没有想过要向你伸手，深怕辜负你这一番真情实意。我以为我们是戏文里唱的君子之交淡如水，你却说你愿与我生死与共，永结同盟。
冥冥之中，我好像感觉祖师爷伸出手狠狠地推了我一把，说：“去吧。”
去吧。去到你身边。去到那安心的温暖所在。
不用再彷徨，不用再犹豫，不用再狠狠转身，不用当做擦肩而过，再独自叹息。
“众位，水云楼今天不走了!” 我的眼睛闪出了光，看着你的微笑在黑色的夜里将我照亮：“不但今天不走了，以后也不走了，我们就扎在北平，一定要闯出个名堂来！”
“从今往后，我程凤台就是水云楼的靠山。我护着诸位唱戏，诸位替我梨园称王。” 你目光炯炯，承诺出我们的未来。
“啊，妃子，待朕与你步一回者。”我跳上马车，高声唱和，忽然觉得北平的冬天一点儿也不冷了。
二爷，天色不早了，我们一起散着步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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