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展眉打着瞌睡走出房门，沙发上空空如也，顾墨昨天又没回家。
顾家三个卧室，除了林舒和顾盛睡的主卧之外，只有两个房间却又三个小孩儿。小时候顾安和卫展眉睡在一起，上初中后顾安就不肯了，非要卫展眉去睡沙发，说想要有自己的空间。
最后，顾墨把自己的小房间让了出来，把自己的柜子也搬到了原本就有些拥挤的客厅里，睡沙发，在餐桌上写作业。
高中后顾安开始住校，但她周六周日有时候会回家，所以她的房间依然得为她保留好，别人不能随便进入。顾安向来任性，顾墨和卫展眉也从不和她争。
卫展眉昨夜没睡好，她翻来覆去的，总觉不安宁，林舒明明已经去睡了，毕竟第二天还要上早班，可林舒的哭声却似乎消散不去，始终萦绕在她脑中。
卫展眉顶着两个黑眼圈走进学校。让原本就阴沉的她看起来更加可怕。
方季白已经到了，他为卫展眉让开座位，看着她坐进去，微笑地说：“早上好。”
卫展眉没理他，脑袋昏昏沉沉的，困得要命，一坐到位置上，她就趴了下来没有起身。
方季白小声说：“刚刚赵婷君说今天是孙老师的英语早读。孙老师很严格，你这样睡觉会被骂吧？”
虽然他是好意提醒，可卫展眉只是烦躁地看了他一眼。
方季白无奈地笑笑，只好低头看起了自己的英文书。
等正式开始早读，方季白惊讶地发现孙老师虽然看见卫展眉躺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但并没有出言叫醒她，相反，其他学生哪怕只是稍微走个神都要被书敲脑袋。
下了早读，卫展眉站起来走了。
赵婷君回头，笑着对方季白说：“你不用提醒她啦，她成绩好，性格又古怪，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方季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等上课前，卫展眉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方季白注意到她手上攥着一个什么东西，但没等他看清楚，她就一股脑儿塞进了抽屉里。
方季白又主动跟她说话：“你叫卫展眉？你的名字跟我的名字一样，都挺古风的。”
卫展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方季白又饶有兴趣地说：“不过，为什么会取这样的名字呢？卫展眉，未展眉……听起来很严肃的样子，难怪你也总是一脸严肃。”
卫展眉一脸严肃地看了他一眼，终于开口：“关你什么事。”
方季白大约没想到卫展眉会这么不留情面，微微一愣。他还没有说话，前边一直偷偷在听他们说话的赵婷君就忍不住转头：“喂，人家方季白早上好心提醒你你不理，现在跟你说话你又这样，活该一辈子没朋友啊！”
卫展眉冷冰冰地看着赵婷君，最后说：“又关你什么事？”
“你！”赵婷君被她气的脸都红了。
方季白连忙说：“啊，老师来了，别吵了。”
赵婷君转身，果然发现语文老师走了进来，她只好瞪了卫展眉一眼，又端端正正地朝前坐好了。
把赵婷君气成那样，卫展眉自己却是完全无动于衷，拿出语文课本和笔面无表情的开始听课。
方季白想了想，还是低声道：“抱歉。”
卫展眉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他道什么歉？
但她确实不喜欢方季白，皱了皱眉，并没有说话。
第二节课是班主任的课，她一来就通知大家，下周是9月的最后一周，而10月中下旬就要月考，所以周一和周二班上要提前考一次。范围是高一学过的所有知识和高二开学以来学过的所有。
这个消息一来，虽然大家早就习惯，但还是哀嚎遍野。
方季白听说要考试也不由得皱起眉头，等下了课，他侧头看向卫展眉：“请问……D市的课本和B市的课本一样吗？”
其实问这个问题，他也没指望卫展眉会回答，卫展眉或许根本也不知道。然而，卫展眉却低着头一面写题目一面说：“不一样。”
“你知道？”方季白有些惊讶，“哪里不一样？”
“数学。”卫展眉冷淡地说，“B市的高一课本比较简单。”
方季白说：“你……研究过？为什么？”
卫展眉没理他。
方季白发现了，问一些客观问题，卫展眉是会回答的，她并不是完全不愿理人，只是任何涉及她自己的问题，她都不会回答。
于是，方季白只好说：“数学啊……完了，我原本就数学最差。”
见卫展眉对这句话没反应，方季白又说：“下周一之前，你可以替我辅导一下吗？”
“不可以。”卫展眉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方季白被拒绝，倒也一点儿不气馁，反而说：“真的不行吗？不是白白帮我补习，你也可以提要求，比如要……”
他小心地看了一眼卫展眉的表情，说：“钱也可以，或者你有什么喜欢的明星吗？我可以帮你拿签名照，或者你有什么其他想要的东西……”
卫展眉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可这一眼让方季白愣了愣——之前卫展眉也总是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而这样的眼神还是第一次。
这冰冷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厌恶。
方季白立刻道：“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卫展眉已经迅速低下了头，最后忽然说：“下课后辅导你？”
“对。”方季白有些惊喜，“去我家也行，找一家环境好的店也行，在学校里也行，怕时间晚了我会让人送你回家。”
“找王宇吧。”卫展眉打断他。
王宇，就是那个数学课代表，他的数学成绩几乎一直是全校第一第二来回波动，高一就参加过数学竞赛，还拿了个铜牌。
方季白不认得谁是王宇，问了赵婷君。才晓得是第二排那个小个子男生，他想了想，还是点头对卫展眉说了声谢谢。
下课之后，方季白就直接去找了王宇。
卫展眉远远看见方季白才开口没说几句，王宇就连连点头，还带着一点儿伤的脸上露出了满满的喜悦。
卫展眉垂眸。继续做自己的题。
放学后，王宇兴冲冲地在其他人羡慕的目光下跟着方季白走了，然后上了他家的车。
王宇和方季白都坐在后座上，他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中年人，说、“方叔叔好！”
那个中年男子笑了笑，没说什么。方季白说：“这不是我爸，是司机，你要喊的话，也应该是刘叔叔。”
王宇一愣，有些尴尬。他看了一眼方季白，发现此时的方季白虽然和白天在学校里一样，看起来温和，嘴角带着一点儿淡淡的笑意，可哪里又有一点不一样……他是个词汇匮乏的人，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只是本能的觉得有些害怕。
D市虽然是不富裕，但一中毕竟是最好的学校，放学后的时候人流量会很大，车并没有立刻发动，在等着前方人潮散去。
为了避免尴尬，王宇主动说：“方季白，你为什么会找我来给你补课？我还以为你会找江浩呢。”
“江浩？”方季白显然有些意外，“他数学成绩也很好？”
大约没想到方季白不知道江浩成绩好，王宇愣了愣，最后说：“嗯，很好……高一那个竞赛，我不是拿了铜牌嘛，他拿了个银牌……平常第一名也就我们两个争了。”
但他不肯在方季白面前落了下风，又补充道：“不过，其实我是觉得我比他强，一次竞赛而已，能说明什么……哎！”他瞥了眼窗外，忽然下意识一缩。
方季白愣了愣，说：“你放心，外面看不见里面。”
王宇这才坐直了，尴尬地说：“不好意思……”
方季白往外看了一眼。见外面不远处站了一群凶神恶煞的小混混，为首那个眼睛乱瞟，显然在找人。
“在找你？”方季白看了一眼王宇，“你怎么会跟那种人认识？”
“什么啊……”王宇叫苦不迭，“他们是附近的小混混，看我好欺负，就堵过我几次，抢我钱，我哪来那么多钱，唉！昨天我又被他们堵了，他们没搜出什么钱就揍我。你看，我嘴角这点儿伤就是昨天弄的……不过我昨天跑了，他们今天肯定不爽就又来找我了，唉，我开始都在发愁这件事，没想到就能跟你一起坐车了。真是谢谢哈！”
小混混……被揍的王宇……明明比王宇成绩好的江浩……
方季白很快就懂了，他看了一眼王宇，说：“你和卫展眉关系不错吧？”
王宇傻了：“我和卫展眉？根本不熟啊！说起来……她昨天还害了我！”
方季白说：“哦？”
“昨天，就是我被那群人揍的时候，我看到了她。我喊她，她就顿了一下，根本不过来帮我！好在那些人被她吸引了注意力，我才能趁机跑。后来你知道吗，我回头，还看到她和那些人说了几句话，那些人就放她走了，可见她肯定认识那群混混！再说了，以前高一她被人欺负，好像也是小混混帮她摆平的！”王宇愤怒地拍着自己的大腿，“卫展眉这种人，真是可怕。看起来吧，是个不喜欢说话的好学生，可实际上天知道她是怎样的啊，又阴沉又和小混混有来往。再说了，她爸爸是那样的人，她这样也不奇怪，啧啧啧……”
“其实，我本来是让卫展眉替我补习。”方季白含笑打断了他的话，“卫展眉拒绝了，然后推荐了你。我想，她是猜到那些人会来找你，所以借此让我顺道保护你。”
“啊？”王宇十分震惊，最后摆摆手，“怎么可能！她是那种人，不害别人就不错了，还救人？我跟你说，你千万别把他想的太好了，你新来的不知道吧，她爸爸是……”
“我忽然想起来。”方季白又一次打断了他，“我父亲给我请了家教。我其实不用请同学帮忙。”
“什么？”王宇呆呆的看着他。
方季白笑着越过王宇，把他旁边的车门打开了，然后说：“你可以走了。”
王宇不可置信地看着方季白。
方季白的脸上仍然带着笑意，就是这样的笑，让他看起来宽和又容易亲近，迅速和班上的人打成一片。然而此刻，这笑看起来，却像是撒旦的笑，让王宇毛骨悚然。
见王宇不动，方季白说：“他们好像看到你了……我是你的话，现在就立刻下车逃跑。”
王宇猛地回头，果然看见那几个小混混已经看到了他，正大步走来。而如果司机不开车，他不下车，那就相当于瓮中捉鳖了。
王宇几乎连滚带爬地下了车，他依稀听见方季白说：“记住，不管你今天还是以后遭遇了什么都是因为——卫展眉。”
王宇来不及细想，就已经撒丫子跑了起来。那几个小混混也加快速度，冲了过去。
在方季白合上车门前，有个混混在车门口站定不动。
方季白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的发现对方穿着一中校服，胸口上绣着“顾墨”二字。
顾墨高高大大，表情桀骜，此刻正皱着眉，看着方季白：“你是他什么人？”
“同班同学。”方季白笑了笑，“不熟，所以让他下车。”
顾墨又皱了皱眉头，没有说什么，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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