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九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拿起茶杯,淡然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洛冰河。洛冰河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歪了歪头,轻笑道:“师尊还是什么没有变呢。”
“彼此彼此,你还是如此令人讨厌。”
沈九目光直视着前方,洛冰河也正了正身,低声道:“当时师尊可就是在这里收我为徒的。”
同时也是在这里给洛冰河劈头盖脸地撒了热茶。
沈九不屑地“呵”了一声,嗤笑道:“你要是有话就直说,别要拐着弯记我仇。”
“徒弟哪敢,当初师尊认为我做徒弟的时候我可是满心欢喜呢。”
“……”
“师尊现在应该是反悔的吧?认了我这么个徒弟。”
沈九睨了一眼洛冰河,拿起一旁的扇子,轻声道:“亏你还如此念旧……我原本以为我可以在九泉之下安息,倒没想到出了这么一岔子。”
洛冰河沉默了片刻,随后歪过头看向沈九:“我可舍不得师尊就这么死了。”
“呵……”
沈九自顾自地扇起扇子:“要是以前,你这么做,我得是疯了。不过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自讨苦吃。”
洛冰河听他这话,扯了扯嘴角,笑得愈发诡异了些:“哦?师尊怎么这么说?”
沈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头凝视着他的眼睛:“你这一脸不惊讶的表情还真是讨厌,如果我能活过来那见到另一个沈清秋也不足为奇。你要是只是单纯地想折磨我的话,那他的出现岂不是没有意义?”
“……”
沈九撇过头,低声道:“你要是想让我回应你……那是你自作多情了。”
洛冰河突然关上了门,走到了沈九的面前。随后跪了下来,双手放在沈九的膝上,阴森地笑了笑。
“师尊怎么知道我的心意?”
沈九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洛冰河,后者现在还是小孩子的模样。白净的脸上有着几道隐隐而现的伤痕,看似天正无邪的笑容显露出一丝诡异。
“只要师尊一直跟我在一起,就像这样,我就满足了。”
“……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师尊。”
洛冰河低下了头,脸上无一丝笑意。双目紧紧盯着自己的手,低声道:“师尊……我说过‘弟子所受屈辱,必当百倍奉还。伤我手足者,必断其四肢,挫骨扬灰’。”
沈九倒吸了口凉气:“确实,说到做到。”
洛冰河眨了下眼睫,随后抬头望向沈九:“我以为如此就能了断……可是师尊,我后来做梦了……”
“……”
“我以为……我以为我已经不会再做梦了,至少不会无法掌控。我见了那沈清秋,我倒是没想到,师尊还是可以如此温柔地……可以不顾一切地保护我,在我受伤的时候照顾我。”
沈九低下了头,青丝如瀑布般倾下,暖阳透过薄纱撒在了他的身上。眼睫下透露的眼神异常的温柔,却又带着冷静的绝望。
“你没在做梦,你这不是很清醒吗?”
自己才是那个做了梦的人,自以为是地在疯癫的边缘徘徊。以为见到了死而复生的人,以为可以扭转痛苦不堪的命运,以为可以回避到来的悲喜。
以为自己真的活了。
以为……以为洛冰河真的是为了自己。
现在看来,真是做了一场噩梦。
洛冰河低头,沉默了许久,似是在逃避沈九说的话。沈九笑了声,就像在嘲笑自己。他伸出手握住了洛冰河,低声道:“没关系,你就当是做梦吧。反正不是还有我吗?”
就当是自己梦魇了,遇到了我这心魔。
罢了,反正死去的人回来了,命运也就如此,悲欢离合自己早就见惯了。
洛冰河突然笑了,紧紧握住了沈九的手,抬头道:“是啊,现在有师尊了。”
只不过,一切还会照着原来的轨迹走吗?
“我可不是那个沈清秋,做不到你想要……”
“不,师尊。现在这样就行了。”
沈九被他紧紧握住着手,沉默不语。彼此手掌的温度在阳光的照耀下温暖地驱散了心中的黑暗,扑朔迷离的梦境走过真实的脚印。
就这样,一直做着梦,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