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温墨挥了挥手，禀退了旁人，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桌上的信封早已被人开启，上面还带着一丝血腥之气。
“呵，斗了大半辈子了，还跟我来这一手！”丞相大人的笑看得送信的下属心里发慌。虽是在笑，眼神里却是阴郁得深不见底。他的双手不停地摩挲着茶盏，仿佛在思考些什么，末了眉头一松，叹了口气，笑道：“罢了，正巧最近闲来无事，我便陪这老东西好好玩玩。”
北户有名的笑面虎，一转眼又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非延啊，你说距春花宴，已有多久了？”
“回大人，两月有余。”顾非延恭谦地站在温墨的身后，看着他将手中的信纸一点点地放入焚香炉本之中，默默敛下眉眼。
“那人可有什么动静？”
“一切如常，什么也没说。”
“呵，不愧是那老狐狸的儿子，可真沉得住气。”温墨嗤了一声，站起身来，冷冷地俯视着炉中的灰烬，“走罢，陪本相去见见那位传说中的小叶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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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阁内，曲折婉转的小路静幽。这天刚刚下过的雨，衬着两旁的玉干郁郁葱葱。朝圣的山泉水顺着凹处流向阁内的忘忧井，时不时地叮咚作响。
宛如一处人间仙境。
温墨顺着石块上的枯叶，一直往小路的最深处走，每一步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阁里显得异常突兀。良久，在一处院子前站定。
这里的院落虽然不小，却不及别处的精致。已是槐序时节，门檐上的落叶还安然地躺在那里，可见是许久没有清理过了。角落里的枯井吊桶也很久没有用过的痕迹，风一吹，还隐约传出吱呀的声音。相比于别处，这里像是被废弃了一般。
不同寻常的是，就是这么一处不起眼的院子，却明里暗里派了许多人把守。至少明面上，派出的守卫已经绕着院落整整一圈，包括柴房和马厩。视觉死角处更是严加防守，确保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温墨在大门前缓缓站定，抬头环顾四周。守卫首领见他，赶忙迎了上去，行了礼，恭敬地问道：“大人此番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里面情况如何？”
“大人放心，轮番把守，定不会出什么差错。只是...”,秦首领顿了顿，还是喏喏道：“只是大人，若不能用刑，暗网的消息怕是从他嘴里撬不出来啊。”
温墨背着手，不在意般地笑了笑，“罢了，暗网如今错综复杂，一时半会也挖不干净，问不出来就罢了。好吃好喝供着，倒是别让人抓着把柄。”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转身就走。身旁随从的侍卫立马紧跟上去，不一会儿，空落落的院子里只留下一个人。
温墨门下第一谋士，顾非延。
秦首领一脸茫然，看向依旧站在一旁没有跟随离去的顾非延，想到可能是丞相大人的意思，便行了个礼，说道：“不知先生留下，可是大人还有何指示？”
顾非延将他引到一隐蔽处，示意秦首领走近些，才轻声耳语道：“大人的意思，今夜撤掉内院所有侍卫，我会派一批暗卫在外监视，你们的人全部撤离潇雨阁。不过，今夜你依旧当值。”
“除我之外全部撤离？这是大人的意思？恕属下愚钝，这是为何啊？”秦首领皱了皱眉，表示疑惑。
“大人自有大人的定夺，那批暗卫都是大人手中一等一的高手，你自是不必担心。怎么，秦首领是在质疑我，又或是在质疑大人的决定？”
秦首领立马低下头来，连声说道不敢不敢。
“秦若海，你是个聪明人”，顾非延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又轻了些，“除你之外全部换人，大人的意思你还不明白？”
秦首领瞳孔一缩，恍然大悟一般，立马拉开点距离，对着顾非延又是行了一礼，“多谢先生提点，方才多有不敬，还望先生海涵！”
顾非延将他虚扶起来，清冷的面容上浮现出一点笑意：“秦首领客气了，咱们也都是为大人办事。”说着便将手中的折扇朝他的心口处点了点，“如此，记住便好。”
顾非延走后，秦首领便立马调配了周边人员，随即招来一名侍卫，问起院内之人最近的状况。
“已经听从您的吩咐，这段时间将小姐每日送来的饭菜都换成了府里的剩菜，平日里服侍的人也都悄悄撤走了。”侍卫顿了顿，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说道：“可是头儿，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丞相大人好像很重视他，连小姐有时亲自送饭来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有什么事情我担着，你只管去做！”秦首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他倒是不信了，一个他国派来潜伏的俘虏，再怎么说要善待那不过都是做给暗处眼睛看的表面功夫，难不成还真能另得大人和小姐的青眼？况且那小子他早就看不爽了，一个俘虏，天天一副清冷孤傲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主子。特别是跟他说话时那不屑的神情，他早就想好好教训他一下了！
秦若海暗地里给那位穿小鞋的事情，并没有刻意瞒着温墨，倒是时不时地让下面的人去打听打听丞相大人的反应。今天顾非延这一番话，说明他果然没有猜错！
这潇雨阁，虽说是属丞相府邸，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下面的人要想往上爬，就必须先摸透主子的想法。
上面的人既然想要做得宽宏仁厚，那这些脏活只能他们包揽了。
秦若海这么多年，自认为是一颗九曲玲珑心，主子的内心都摸得门儿清。这么些个腌臢事，如今做起来倒也是得心应手。
如此稍加为难就另得丞相青眼，若是日后再使上些手段，只要掩住了外边那些人的耳目，那未来岂不是平步青云。秦若海心里想着，嘴角已是贪婪的笑，眼前仿佛出现了闪着金光的高升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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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雷雨交加，狂风呼啸不止。院子里空无一人，侍卫早已被秦首领尽数调离。玉干疯狂地相互拍打着，雷鸣一闪，在院墙上留下斑驳的光影。上午还温风和煦的小院，此时却是添了一分诡谲的气氛。
“先生，大人的暗卫已经就位了吗？这么晚了还劳烦先生亲自走一趟了。”秦若海手里提着一盒餐食，毕恭毕敬地行了礼。转身立马又变了个脸，边骂着边往屋檐处疾走，“娘的，这天说变就变！”。小跑了几步，却发现顾非延还在身后，又不得不强忍着放缓脚步。
顾非延撑着一把蔓青罗伞，手持白玉折扇，慢悠悠地走在石板路上，雨滴飘零拍打在各处，却沾不上他的身。黑夜已至，四周空旷无际。
“此番已近戌时，秦首领提着个餐盒是作甚？”顾非延转着折扇，走着走着便忽然停下了脚步，站在雨中问道。
“啊，这个啊！这个是给那囚犯的。”此时的院落里只有二人相对而立，秦首领也不打算有所隐瞒，担心声音被雨声掩盖，反而更大声地回道：“先生放心，小姐悄悄送来的已被我换了，这些都是剩饭剩菜。那小子气傲，这几日基本都没动几口。等他饿极了，自然就吃了。”
不屑的语气中夹着一丝幸灾乐祸。
“哦？虽然大人明面上一直嘱咐要好生养着，但秦首领倒还真是会办事啊。”顾非延微微低头敛起神色，唇边勾起一抹奇异的笑。
“哎，承蒙先生夸奖，秦某不才，这些小事还是能看出来的”，秦若海摆了摆手，边说着边转过去身去，“先生，这雨越下越大了，咱们还是先进里...”
嚓————————
“嘭！”手里的食盒掉落在地，秦若海慢慢地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瞪着穿透他胸口的那把白玉折扇，他吃力地张大着嘴巴，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此刻，鲜血顺着凝玉扇钉一滴滴地流向扇面，随着浑浊的雨水落入脚下的泥土。顾非延微微抬头，眼睛里没有任何情感，但脸上依旧挂着那抹笑容。
雪白与血红交织在一起，在这样的夜晚，映射出一幅诡魅又奢靡的画卷。
“为....为什么....?”秦若海挣扎着，拼着最后一口气问出这句话。他实在不明白，高迁之路仿佛还在招手，自己怎么就忽然要死了。
“我早与你说过，大人自有大人的定夺，你为何不听呢？。”阴冷又低沉的声音在秦若海的耳边幽幽响起，和着淅沥的雨声仿佛是一折来自地狱的勾魂曲。
顾非延顺着他倒下的身体，一把抽出折扇，将其伸出罗伞在雨水中冲洗干净，“哎，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随后，转身看向那扇依旧紧闭的大门。
“你说是不是啊？小叶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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