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事要奏。”
沐涵下意识深呼吸:“说。”
“臣以为,人乃家之本,家乃国之本。故有家方可言国,有人方可言家。家,双人而成,三人而合,数人则平衡协调应有度。今陛下五年不迎后,五年不纳妃,家之协调何现哉?今...”
“爱卿。”沐涵眼看着下面又要做长篇大论的人,“那些女子,朕不喜。”
那位大臣沉默了一会儿:“陛下,所盼之人,天定,命定,姻缘定,非人力可为也。”
一句话引得沐涵莫名焦躁,他用力压了压龙椅扶手,伤手被镶嵌着的宝石硌疼,下意识后缩,却又被意志强悍碾压在上面。“非人力可为。”自己又何尝不知?只是总有些许不甘心,不甘心。
沐涵突然升起一个念头,恶作剧的,自暴自弃的。你不是真的不喜欢我么?你不是真的无视我么?你不是真的,想要我迎后纳妃么?那么来,我遵从你的意愿,就像我遵从了你曾经的无数意愿一样。
下面的臣子不知帝王心思,见其不语,只得低头惴惴不安。过了许久听得年轻帝王道:“爱卿言之有理,既如此,便发下圣诏,令择日选秀罢。”
刹那间,整个大厅静的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年轻的,年迈的,所有的人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真的吗?说了一年都没有说动,陛下他,终于要成亲了吗?
沐涵静静地停了一会儿,他知道他的忠心的臣子们现在在想什么。他需要给他们一些时间消化这个事实,给自己一些时间,让自己有做出后面的事情。
起身,臣子们忙跪了一地。硕大的金銮殿中,只有一身单薄站在殿中的帝王:“昨日镇国大将军前来寻朕,以身示例,令朕顿悟。朕将从此批绣女中,择贤妃,选丽女,一并选出镇国夫人及妾室,聊做薄恩。朕心意已决,多劝无益。”温润的声音传遍大殿,却是斩钉截铁中透着丝丝狠厉,毫无回旋之地。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整齐划一的回答。果然大将军去就是不一样啊,这才第三次,皇上就同意了。所有的臣子都这样在心里感叹。
叶重英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他将话语一字不漏听了进去,欣喜的心情在听到“镇国夫人及妾室”后,瞬间凝固成极北的冰雪。陛下,您还不明白臣的心意吗?您一定要做得,如此决绝吗?
忘记了时间,叶重英平生第二次如此失态,就这样傻傻地站在殿口,直直看向瘦弱的帝王。眼光擦过,纠缠,交错,分开。沐涵冷漠地移开眼,嘴角勾起凉薄的笑——虽然他不确定叶重英是否能看见。报复的快感如海啸般席卷而来将其淹没,伴随着啮心的痛苦。叶重英依然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但沐涵就是能看出来,他不高兴。为什么呢?你要高兴啊,你现在应该欣喜若狂啊!年轻的帝王咧嘴笑得愉快,笑得悲哀。
叶重英,是你逼我。
你知不知道,你这几次来见我,我都怎么撑过去的?为什么,为什么昨天要过来?为什么你过来的时候,说得是娶亲之事?叶重英,为什么?
“大将军,何不跪拜行礼?”沐涵凉凉斥道,“可是对朕的封赏有何不满?”
叶重英如坠冰窟。他知道,他知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在外面,那么,陛下,您是真的不懂臣的心意么?还是,您决定放弃臣了?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动,他行了跪拜之礼,他感觉到自己在说话,他在说臣不敢,在说谢过陛下恩典。他走上前去。他看见帝王嘴边嘲讽的笑。他看见那似喜非喜,似怨非怨的桃花眼,波光宛转,漂亮,却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