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反应是锦年没有想到的,年幼的她想不出理由去解释这一切,深邃的大眼睛迷茫地望着眼前近乎发疯了的林惠:“为什么?”
林惠看着女儿天真疑虑的目光,才惊觉自己的惊慌无措,“没,没什么,母亲只是不想失去年儿。”她抚摸着女儿柔软顺滑的头发,眼睛里泪光闪烁。
“母亲,好男儿志在四方,年儿不愿永远留在永巷,年儿想走出去,外面宽阔的天地才真正的属于我。”
锦年第二次见到婉贵妃是在光彩照人的云雪阁中,婉贵妃怀中坐着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身着柔软华丽的淡粉色丝绸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这大概便是康乐公主了。
“贵妃娘娘安,公主殿下安。”
“你叫作锦年?”小公主嬉笑着,挣脱出贵妃的怀抱,微笑着跑下台阶,慢慢走近,柔嫩的小手伸向跪在地上的锦年,“母妃,就她了。”
康乐公主便这样牵着锦年的手走出了巍峨壮丽的云雪阁,一路欢声笑语。
“你几岁了?”
“奴婢十二岁。”
“我也十二岁,以后在我面前不要奴婢、奴婢的,我不喜欢。”
“好的,奴婢……年儿知道了。”
“这才对嘛,走,我带你去看好玩的。”
两个人迎着朝阳一路小跑来到了凤阳殿,这种相见如故的感觉是锦年所不能理解,她感觉到自己的新生活开始了,而关于掖庭,关于永巷都已成为了过去,变得模糊,慢慢远去。
巍峨壮丽的秦岭使多年驻守边疆的风彻心旷神怡。十二年来,他习惯了大漠风沙的冷酷与荒凉,无处不在的沙粒褪去了他的年少气盛,填了几分成熟与坚毅,他骑着快马在崇山峻岭里奔跑,只有耳畔呼啸的风才能抑制自己那颗激动无比的心。
秦岭峡谷间的风吼叫着,他想起了当年的那场浩浩荡荡的皇室狩猎,那时,他才十七岁。当时的太子也是十七岁,才华超众、智谋过人。他们在野外的草地上和丛林中尽情奔驰,没有争夺,没有杀戮。他们笑着,两腿一夹,拉紧缰绳,那马昂起头颅嘶叫着朝远方奔去,留下一路烟尘。
风彻从大漠回来了将近半个月,皇上未曾宣召过他,却将皇室狩猎的事宜全权交予他,从事先的准备到具体的实施过程,风彻事无巨细。锦年在康乐公主身边近三个月,她除了成为了公主最称职的侍女之外,还是公主最好的玩伴与心腹,并获得了随皇室到秦岭去狩猎的机会。
“这马怎么不走呀!”秦岭狩猎场内院,几个宦官在教授公主骑马。
“公主殿下,您要有耐心,哪有一学就会的人呢!”尖细的声音从一位年轻的太监嘴里传出,此人长相清秀,陪伴公主多年,原名安华,因与当今太子名讳重了,公主赐名易安。
“放我下来,不学了!不学了!”公主撅着嘴,一副泄气状。易安听闻上前去搀扶公主,而此时锦年已经将移动台阶摆放好。
“公主,骑马时要将两腿夹紧,使劲拉这缰绳,马才会走的。”锦年边整理着公主的衣裙,边轻声说着。
“你怎么知道的,你又没骑过马。”
“锦年在书中看到的。”
“书中看的?纸上谈兵可不行,你试试!”公主半信半疑的样子。
“皇上赠予公主的良马,锦年不敢。”
“父皇送给我就是我的啦,让你骑你就骑!”
“那锦年试试。”
说着锦年踩着马镫,一跨便坐在了鬃毛俊马的马背上,野外的草地与丛林尽收眼底。她微笑着,两腿一夹,拉紧缰绳,马儿竟神奇地向前走去。
“我试试……”公主看马儿走了起来,很是兴奋与开心。话音刚落,她看到了前方骑马奔驰而过的太子玄华,“二哥哥,二哥哥……锦年,快去喊住二哥哥,我有话要对他讲。”
锦年看到公主着急的神情,下意识地猛拉缰绳,那马便昂起头颅嘶叫着朝远方奔去,留下一路烟尘。马喘着热气响着鼻息,她被绿色的丛林掩映着,若隐若现。
“太子殿下,请留步……太子殿下……”
毕竟这是锦年第一次骑马,很快马儿便失控了,她伏在马背上焦急地大声喊着,希望可以引起太子的注意。
可惜太子的马匹太快了,远远地将锦年甩在后面。这里已是荒郊野外,如果锦年追不上太子,那么她将迷失在丛林中,想到这里,她狠狠踹了一下马肚子。那马受了惊,嘶叫一声向前方奔去。
玄华一行人停了下来,他骑着一匹高头烈马拉起弓对着远处一只低头吃草的小鹿,这时锦年冲了出来,箭从弦上飞走,射在了小鹿后腿上。
“太子殿下……”锦年不知如何安抚受惊了的马儿,使它停下来,她手忙脚乱的,伏在马背上,胸膛上下起伏着,两颊被山野的风吹得通红,在玄华随从们的一阵惊呼中穿过。
“驾……”玄华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追赶着在前方不知所措的锦年。他一把揽过锦年柔软的腰身,将急得几乎要落泪的锦年搂入怀里,紧紧贴在胸前,柔声道:“没事了,不要怕。”
随从们纷纷赶了过来,玄华派两个人去继续追赶受惊的小马。锦年在玄华的怀里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与温暖,心儿紧张地砰砰直跳,脸颊更加得绯红,这种感觉是十二三岁的她所解释不了的。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玄华依旧搂着锦年,只是声音变得严厉,厉声也让锦年渐渐平静了下来。
“奴婢是公主的侍女,公主有话对太子殿下讲。”
太子不再说话,跃马扬鞭,两人同坐在一张马背上向着狩猎场内院奔去,身后留下一片一望无际的原野。
那天,皇室华丽的辇车一辆辆地行走在茫茫巍峨的秦岭中。婉贵妃骑着快马陪在皇上左右,她喜欢骑马,比起终日困在皇家的宫殿里,唯有骑着马奔跑在野外,融入大自然中,她才能感觉到自己是自由的。
谢婉穿着悬垂的丝绸衣裙,并用丝绸的纱巾裹住头发,那纱巾的外面是一顶男人的深棕色的毡帽,骑马的姿态很飘逸也很优雅。她迷蒙的大眼睛向远处望去,她看到了崇山峻岭看到了满目青绿。自然,她也看到了骑在马背上英姿飒爽的卫远大将军风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