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外是一条铺着沥青的公路，路灯发出昏黄的光，将路面照得一截明一截暗。偶尔有汽车驶过，引擎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吓得菲莉亚猛地攥紧了小月的手。
她的指尖泛起细碎的彩光，那是本能的防御反应。可当她看到汽车只是呼啸着远去，并未带来伤害时，又困惑地眨了眨眼，光芒也随之黯淡下去。
“这是人类的交通工具，叫汽车。”小月侧过头，语气尽量显得耐心，“人类世界就是这样，有很多你没见过的东西。”
菲莉亚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去的汽车尾灯，像两团跳动的红色萤火。她小声重复：“人类世界……汽车……”这些词汇对她来说陌生又拗口，像一颗颗硌在舌尖的石子。
她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裙摆，流光在布料间缓缓游动，与路边枯黄的野草、灰扑扑的路面格格不入。她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气息，不像魔域那样纯净，混杂着尘土、尾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让她隐隐不安的情绪，像是很多人挤在一起时的嘈杂感。
“我们要去哪里？”她问，声音依旧轻飘飘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找个地方落脚。”小月领着她拐进一条小巷，“在人类世界，得有个‘家’才行。”
小巷深处藏着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墙皮剥落，窗户上蒙着厚厚的灰尘。小月掏出一把黄铜钥匙，打开了三楼最里面的一扇门。
屋里没开灯，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小月抬手打了个响指，墙角的一盏台灯应声亮起，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不大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吱呀作响的旧床，一个掉漆的衣柜，还有一张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桌子，简陋得不像话。
“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小月随手将外套扔在椅子上，语气平淡，仿佛对这样的环境毫不在意。
菲莉亚站在门口，有些局促地绞着手指。她能感觉到这房间里残留着微弱的负面情绪——孤独、烦躁、还有一丝不甘，大概是前住户留下的。这些情绪像细小的针，轻轻扎着她的感知，让她很不舒服。
“怎么不进来？”小月回头看她。
“这里……不舒服。”菲莉亚小声说，目光落在墙角结着的蜘蛛网，“没有光。”
在魔域的圣殿里，她虽然是沉睡的状态，却能感知到周围永恒的柔和仙光，还有守殿侍卫们虔诚的情绪，温暖而平静。可这里的光线昏暗，空气滞涩，让她本能地抗拒。
小月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耐烦，但很快又压了下去。她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窗外的路灯透进一点微光，落在菲莉亚脸上。
“人类世界的光，和魔仙堡不一样。”小月的声音冷了些，“你得学着适应。毕竟……你现在已经不是那块被供奉在圣殿里的石头了。”
菲莉亚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小月。“石头”这个词让她心头莫名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却又说不出具体的感觉。她张了张嘴，想问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下头，轻声“嗯”了一声。
她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脑海里只有一片模糊的光晕，偶尔闪过一些破碎的片段——温暖的怀抱，带着泪意的亲吻，还有一个温柔又悲伤的声音在叫着一个名字，可她怎么也听不清。
小月看着她顺从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她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灰扑扑的外套，扔给菲莉亚：“把你身上这件换掉。穿成这样出去，会被人类当成怪物的。”
菲莉亚接住外套，布料粗糙，带着一股陈旧的味道，和她身上流光溢彩的长裙完全不同。她有些犹豫地看着自己的裙子，指尖拂过上面流动的光芒，那是她与这具身体最熟悉的部分。
“快点。”小月的语气带上了命令的意味。
菲莉亚不敢再迟疑，笨拙地脱下长裙，换上了那件外套。宽大的外套罩在她纤细的身上，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显得有些滑稽。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遮住了脖颈处若隐若现的彩光。
小月打量了她一眼，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就好多了。”她走到桌边，拿起一个小小的黑色方块，递给菲莉亚，“这个叫手机，是人类世界很重要的东西，你得学会用。”
菲莉亚接过手机，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一颤。屏幕突然亮起，映出她自己的脸——苍白的皮肤，长长的睫毛，还有眉心那一点极淡的彩石印记。她看着屏幕里的自己，眼神有些恍惚，这张脸既熟悉又陌生。
“这是……我？”她喃喃地问。
“是你。”小月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不过，在人类世界，你不能让别人看到你眉心的印记，也不能随便用你的仙力，明白吗？”
“仙力？”菲莉亚抬起头，眼中满是困惑。
“就是你刚才指尖冒出的光。”小月解释道，语气却有些复杂，“那是你的力量，但人类会害怕这种力量，他们会把你当成异类，抓起来研究。”
“异类……”菲莉亚重复着这个词，心里莫名地泛起一阵委屈。她低下头，看着手机屏幕里的自己，轻轻用手捂住了眉心。
小月看着她低落的样子，心里掠过一丝异样，很快又被压了下去。她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灯火通明的城市，眼中闪过一丝野心。她需要时间来炼化彩石的力量，但在此之前，她得先稳住这个刚刚化形的“公主”。
“明天我带你出去走走，让你见识一下人类世界。”小月转过身，语气缓和了些，“等你熟悉了这里，我就教你怎么运用自己的力量。”
“运用力量？”菲莉亚的眼睛亮了一下。她能感觉到体内有一股庞大的能量在流动，像沉睡的河流，她不知道该如何掌控，却本能地渴望去触碰。
“对。”小月笑了笑，那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有了力量，就没人能再欺负你了，你也能做很多想做的事。”
菲莉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手机。做想做的事……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她的世界里，除了一片模糊的光晕，就只有身边这个叫小月的人了。
夜深了，小月让菲莉亚睡在床上，自己则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菲莉亚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外套上的霉味，窗外汽车驶过的声音，还有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力量，都让她难以安宁。
她悄悄睁开眼，看向椅子上的小月。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小月身上，她的侧脸在阴影里显得有些冷硬，和平日里的温和截然不同。菲莉亚忽然觉得，这个一直说要保护她的人，身上似乎藏着很多秘密。
就在这时，她体内的力量突然轻轻一颤，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一座高耸的城堡，尖顶上镶嵌着无数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城堡前站着一个穿着华丽长裙的女人，背对着她，身姿挺拔，像一棵守护着城堡的大树。
“妈妈……”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心底响起，不是她的，却又无比熟悉。
菲莉亚猛地坐起身，心脏砰砰直跳。她捂住胸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那个画面，那个声音，到底是什么？
椅子上的小月被她的动静惊醒，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怎么了？”
“我……”菲莉亚张了张嘴，却发现刚才的画面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空落落的悲伤，“我不知道……好像看到了一座城堡。”
小月的眼神暗了暗，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大概是刚化形，灵魂还不稳定，出现幻觉了。睡吧，明天还要出去。”
菲莉亚看着小月，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重新躺下。她闭上眼睛，可脑海里却反复回响着那个模糊的声音，像一根线，轻轻牵引着她，指向一个她遗忘的过去。
窗外的月光静静流淌，照在菲莉亚眉心的印记上，那一点淡光微微闪烁，像是在回应着什么。而椅子上的小月，却睁开了眼睛，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看来，这个“菲莉亚”的灵魂，比她想象的要活跃。不过没关系，只要在她身边，用人类世界的浮华和她的“教导”，总有一天，能彻底抹去她对魔仙堡的所有记忆，让她成为自己最锋利的武器。
夜还很长，属于她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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