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间昏暗的小屋，菲莉亚将向日葵插进一个装着清水的玻璃瓶里，摆在窗台。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花瓣上，让整个房间都仿佛亮堂了几分。她蹲在窗边，看着花盘上细密的纹路，指尖轻轻拂过花瓣，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小月靠在门框上，冷冷地看着她这副样子，眼底的寒意几乎要溢出来。“不过是一束凡花，值得你这么宝贝？”
菲莉亚回过头，眼里还带着点雀跃的光：“它很漂亮，而且……很温暖。”
“温暖？”小月嗤笑一声，走过去猛地将玻璃瓶往旁边一推，水洒了出来，几瓣花瓣也跟着掉落，“这种转瞬即逝的东西，有什么用？等它枯萎了，还不是一样要被扔掉？”
菲莉亚愣住了，看着散落的花瓣和湿掉的窗台，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慌忙扶住瓶子，小心翼翼地捡起掉落的花瓣，声音带着点委屈：“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只是让你认清现实。”小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冰冷，“人类世界的花草会枯萎，人类的善意会消失，只有力量才是永恒的。你昨天帮那个小女孩，今天她就会忘了你，这种无用的温暖，只会让你变得软弱。”
菲莉亚攥紧了手中的花瓣，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不明白，为什么小月总是要否定这些让她觉得舒服的东西。小女孩真诚的道谢明明还在耳边，向日葵的温暖也真实地存在着，怎么就成了“无用”的东西？
“我不觉得软弱。”她抬起头，第一次敢直视小月的眼睛，“帮她的时候，我很高兴。”
“高兴能让你变强吗？能让你不被魔仙堡的人抓回去吗？”小月步步紧逼，“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你是和魔仙彩石融为一体的存在，你的价值就在于你的力量，不是这些廉价的情绪！”
“我不是……”菲莉亚想说“我不是石头”，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确实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价值该由什么定义，只能咬着唇，倔强地不说话。
小月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的烦躁更甚。她原以为只要稍加引导，菲莉亚就会乖乖依附自己，却没想到这几天的人间生活，竟让她生出了这些“不该有”的想法。
“看来带你出来看世界是错的。”小月的声音冷得像冰，“从今天起，我教你修炼。你必须尽快掌控自己的力量，明白吗？”
菲莉亚猛地抬头：“修炼？像你昨天那样的力量吗？”
“是能让你不被欺负、不被当成石头的力量。”小月加重了语气，“要么学，要么就等着被魔仙堡的人发现，把你拆开来研究彩石的秘密。”
“拆开来”三个字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菲莉亚心上。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那里传来一阵熟悉的悸痛，仿佛曾经真的经历过被“拆解”的恐惧。
她看着小月冰冷的眼神，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枯萎的花瓣，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不想被抓走，更不想再变回一块没有感觉的石头。也许……小月说的是对的？力量，真的能保护自己？
见她顺从，小月的脸色稍缓：“很好。从基础的感知开始，集中精神，调动你体内的力量，试着让它按照我的指引流动。”
她拉着菲莉亚走到房间中央，让她盘膝坐下，自己则站在她身后，指尖凝聚起一缕黑气，轻轻点在她的后心。
“跟着这股力量走。”小月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感受它的流动，让你的力量和它融合……”
黑气顺着菲莉亚的经脉缓缓游走，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菲莉亚按照小月的指引，努力调动体内的力量去迎合。她的力量本是温暖而柔和的七彩流光，此刻却被黑气牵引着，染上了一丝暗色，流动的速度也变得滞涩起来。
“不对，再集中点！”小月的声音陡然严厉，加大了黑气的输出，“不要抗拒，让黑暗融入你……”
冰冷的力量猛地冲击着菲莉亚的经脉，她疼得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冷汗。体内的七彩流光开始躁动，像是在反抗这股外来的黑暗。她能感觉到，那股温暖的力量里，藏着一种本能的排斥——它不喜欢黑暗。
“我……我做不到……”菲莉亚的声音带着哭腔，“它在反抗……”
“废物！”小月低骂一声，猛地收回黑气。
菲莉亚失去支撑，往前倒去，大口地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她体内的力量紊乱不堪，温暖与冰冷在互相冲撞，让她浑身都在发抖。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做什么？”小月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眼中满是不耐，“魔仙堡的人就是这样教你的？让你软弱得像滩烂泥？”
菲莉亚咬着唇，不说话。她不知道魔仙堡的人是怎么教的，但她能感觉到，刚才的修炼让她很不舒服，那种冰冷的力量，像是在一点点吞噬她体内的温暖。
“算了，今天先到这里。”小月烦躁地摆摆手，“你自己好好反省。”
说完，她转身走进了里间，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菲莉亚一个人。她蜷缩在地上，抱着膝盖，听着体内力量冲撞的声音，心里充满了委屈和迷茫。她想起广场上小女孩的笑容，想起向日葵的温暖，又想起小月冰冷的眼神和“石头”的诅咒，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她到底是谁？她想要的，只是不被当成石头，只是能像那个小女孩一样，简单地笑一笑而已……
眼泪落在手背上，温热的触感让她微微一怔。她看着自己的手心，那里沾着一滴眼泪，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奇怪的是，当眼泪碰到皮肤时，体内紊乱的力量似乎平静了一些，那股冰冷的寒意也淡了些。
她试着又挤了一滴眼泪，滴在手心。果然，温暖的力量开始缓缓流动，一点点驱散着残留的黑暗。
这是……怎么回事？
菲莉亚愣住了。她想起初任女王希雅的眼泪化作晶石，想起自己与彩石融合时感受到的那最后一丝温柔……难道，她的眼泪，也带着特殊的力量？
这个发现让她心里一动。也许，她的力量并不一定要像小月那样冰冷？也许，温暖本身，也是一种力量？
她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那束向日葵。虽然掉了几片花瓣，但它依然朝着阳光的方向，努力地绽放着。
菲莉亚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花瓣，集中精神，试着调动体内那股温暖的力量，小心翼翼地注入花中。
奇迹发生了。
原本有些蔫掉的花瓣，竟然慢慢舒展起来，掉落的地方甚至冒出了小小的嫩芽，整个花束重新变得生机勃勃，比之前更加鲜艳。
菲莉亚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她做到了！她用自己的力量，治愈了这束花！
这种感觉，比刚才被黑气牵引时舒服多了，像是心里有什么东西被填满了，暖洋洋的。
里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小月走了出来，恰好看到这一幕。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怒火。
“你在干什么？！”她厉声喝道，“谁让你乱用力量做这种无聊的事？！”
菲莉亚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我……我只是想让它重新开起来……”
“废物！”小月几步冲过来，一把将向日葵扫到地上，玻璃瓶摔得粉碎，“我让你修炼是为了让你变强，不是让你学这些没用的治愈术！魔仙堡的人就是用这些虚伪的‘善意’骗了你，你还执迷不悟？！”
破碎的玻璃渣混着清水和花瓣，散了一地。那束刚刚重获生机的向日葵，此刻被踩在小月的脚下，变得残破不堪。
菲莉亚看着地上的狼藉，心口像是被狠狠揪住了。她猛地抬起头，眼中含着泪，第一次对小月露出了愤怒的表情：“你为什么要毁掉它？！它没有做错任何事！”
“我毁掉的，是你的软弱！”小月也红了眼，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块石头和一束凡花激怒，“看来温和的方法对你没用，那就只能用强硬的了！”
她猛地伸出手，黑气如藤蔓般缠住菲莉亚的手腕，将她死死按在墙上。
“放开我！”菲莉亚挣扎着，体内的力量疯狂涌动，七彩流光与黑色藤蔓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
“感受痛苦！只有痛苦才能让你记住，温暖是没用的！”小月的眼神变得疯狂，“想想被封印的古娜力，想想你那死在战场上的母亲，想想你自己——你就是一块被黑暗浸染过的石头，别妄想变得有多干净！”
“不许你说我妈妈！”菲莉亚的情绪彻底爆发，体内的七彩光芒骤然暴涨，竟一下子震断了黑色藤蔓，将小月逼退了几步。
她站在原地，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彩光，眉心的印记清晰可见，眼中充满了泪水和愤怒。那是一种混杂着悲伤、委屈和保护欲的力量，温暖而强大，与小月的黑暗截然不同。
小月被她爆发的力量惊到了，后退几步，看着菲莉亚身上的光芒，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恐惧。
这股力量……比她想象的要强得多！而且这种纯粹的温暖，竟然让她的黑暗力量感到了排斥！
菲莉亚看着自己身上的光芒，也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自己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更没想到，这股力量的源头，竟然是小月口中“没用”的愤怒和悲伤。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菲莉亚身上彩光流动的声音。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散落的花瓣和玻璃渣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菲莉亚看着小月，眼中的愤怒慢慢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迷茫。她不想伤害谁，可也不想再被逼迫着接受黑暗。
“我……”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月看着她身上渐渐黯淡的光芒，握紧了拳头。她知道，今天不能再逼得太紧了。这个丫头的潜力远超她的预料，硬来只会适得其反。
“你好自为之。”小月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转身走进了里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菲莉亚一个人。她身上的彩光彻底散去，眉心的印记也淡了下去。她慢慢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向日葵，小心翼翼地拂去花瓣上的灰尘，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滴在残破的花束上。
这一次，她没有再试着用力量去治愈，只是静静地抱着花，任由眼泪滑落。
她好像越来越混乱了。温暖的力量能保护自己，却会惹小月生气；黑暗的力量能让小月满意，却让自己痛苦。她到底该选哪条路？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亮，可菲莉亚的心里，却像是被乌云笼罩着，看不清方向。
暗影在滋长，微光在摇曳。属于她的挣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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