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总带着一股子化不开的黏腻。
当夜,在掌柜的热心邀请下,便留宿在了该绣坊内。杯影交错,几人也只表明是远来的行商,寻找有当地特色的物件去远方售卖。几人的托词,掌柜的心里有数,也就不过多追问。大致像几人讲述当地特色,以及一家特殊的画馆。几人听掌柜的描述,十分好奇,什么样的精湛技艺,竟能跟真人一样。
玉龙、赵羽、珊珊三人乔装成行商,骑着快马穿行在连绵雨幕中。青风镇的轮廓刚在雨雾里显形,就见镇口石桥上围满了人,哭喊声混着雨水的喧嚣,隔着半里地都能听见。
“前面怕是出事了。”赵羽勒住缰绳,玄色披风上的水珠顺着利落的线条滑落,眼神锐利如鹰隼,已经瞥见人群中抬出的担架上盖着白布,边角渗出暗红的水渍。
玉龙翻身下马,月白长衫被雨打湿却依旧挺拔,他示意珊珊在马边等候,与赵羽挤入人群。担架上躺着的是个中年妇人,面容被一层薄薄的、带着油彩光泽的“皮”覆盖,眉眼口鼻勾勒得栩栩如生,竟像是幅精致的肖像画,只是嘴角那抹诡异的微笑,在惨白灯光下看得人脊背发凉。
“又是画妖索命!这是本月第三起了!”围观百姓窃窃私语,声音里满是恐惧,“前几日张屠户、李掌柜都是这样,脸上被画了皮,笑着断气的!”
“画妖?”玉龙眉头微蹙,蹲下身轻按担架边缘,目光扫过妇人脖颈处——那里没有明显勒痕或刀伤,唯有一层细密的针脚,将“画皮”与皮肤缝合,手法精细得不像杀人,反倒像场诡异的“装扮”。
正此时,一个穿着官服的小吏慌慌张张跑来,见了尸体腿一软差点摔倒:“快!快抬走!县令大人说了,这是邪祟作祟,晦气得很,别污了镇口风水!”
“等等。”玉龙起身拦住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本官……本客商途经此地,见此事蹊跷,可否一问?”
小吏上下打量他,见虽着布衣却气度不凡,嘟囔道:“问也白问!青风镇最近邪门得很,每到雨夜就出事,死者脸上都被画了层‘皮’,跟活人似的!王县令说了,是几十年前被烧死的画妖回来索命,谁敢查?”
“画妖索命?”赵羽冷笑,“我只听过人为凶案,没听过妖能画皮的。县令在哪?”
“在县衙烧高香呢!”小吏撇撇嘴,“自打第一起案子后,县令大人就没敢出过衙门,说是请了道士做法,要等雨停了再说。”
珊珊这时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块刚从地上捡到的碎布,轻声道:“公子你看,这布料上有股奇怪的味道,像颜料又像药草。”
玉龙接过碎布轻嗅,眸色沉了沉:“不是妖气,是人味。带我们去案发现场。”
在几个胆大村民的指引下,三人来到镇西的破宅院——这里是第一个死者张屠户的家。屋内陈设凌乱,地上还有未干的血迹,墙上却挂着一幅崭新的肖像画,画中张屠户笑容满面,与记忆中粗犷的模样判若两人。
“奇怪,”珊珊凑近细看,“这画的颜料还没干透,可张屠户已经死了三天了。”
赵羽在角落发现一个打翻的药碗,残留的药渣散发着与碎布相同的气味:“是迷药,剂量不小,足够让人昏迷三个时辰。”
玉龙走到画前,指尖轻触画布,忽然道:“这不是画在纸上的。”他猛地揭开画像,背后的墙壁上竟有淡淡的人皮纹路,边缘还沾着未清理干净的油脂!
“是真的人皮……”村民吓得脸色惨白,“画妖真的剥皮作画了!”
“不是剥皮,是贴皮。”玉龙沉声道,“你们看,边缘有针脚,像是用某种胶水粘上去的。凶手不是为了索命,更像是在‘完成’这幅画。”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马蹄声,一个道士打扮的人被衙役簇拥着走过,嘴里念念有词:“画妖属阴,畏光怕火,待贫道设下法坛,定能镇住邪祟……”
赵羽眼尖,瞥见道士袖口露出块玉佩,样式竟与县衙库房的官印纹路相似,冷笑道:“好个做法的道士,倒像是来监工的。”
玉龙望着窗外连绵的雨,缓缓道:“雨不停,案难破。赵羽,去查这个王县令的底细,尤其是他父亲那一辈的事。珊珊,打听镇上最近有没有特别的画师或画楼。这画皮案,不是妖作祟,是人在装神弄鬼。”
雨声淅沥,青风镇的屋檐下,一道黑影隐在角落,手里握着支沾着油彩的画笔,望着县衙方向露出诡异的笑。画纸上,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渐渐成形,眉眼间竟与王县令有几分相似。
而此刻的玉龙,正站在张屠户的肖像画前,指尖划过画中人的眼角,那里藏着一丝极淡的、不属于张屠户的怨怼——这画皮之下,藏的恐怕不止一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