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县衙大牢的铁门“吱呀”作响,潮湿的空气里混着淡淡的血腥气。沈万山的尸身尚未移走,他手中那幅淑妃临终图被小心地铺在桌上,烛光下,画中墙角的官服人影愈发模糊,却让楚天佑心头的疑云更重。
“这墨迹未干,不像是临死前仓促画的。”珊珊用指尖轻触画纸边缘,“倒像是早就准备好的,特意留到最后。”她忽然指着画中淑妃的手腕,“这里有一道极淡的红痕,不像是病逝该有的痕迹。”五味凑近一看,“看起来像中毒。”
楚天佑凑近细看,果然在画中淑妃的皓腕上发现一圈浅红,像是被绳索勒过的印记。“沈万山自尽前,定是想通过这幅画传递信息。”他目光扫过牢房四周,忽然注意到墙角的稻草堆里,藏着一卷用油布包裹的画轴。
赵羽上前拨开稻草,将画轴取出展开,里面竟是一幅未完成的宫闱秘图。图中标记着皇宫的一处偏殿,旁边用小字写着“景和十七年冬,雪夜”——正是淑妃离宫的那一年。“景和十七年,我父亲尚未登基,当时的掌权者是……”楚天佑忽然停住,眼神凝重,“是先皇的弟弟,靖王。”
话音刚落,牢门外传来细碎的响动。白月璃的身影悄然出现,手中捧着一个沾着泥土的瓷瓶:“这是在画楼后院柳树下挖到的,瓶底刻着‘沈’字。”她将瓷瓶递给珊珊,“里面的残渣或许能验出什么。”
珊珊倒出瓶中残渣递给五味,鼻尖凑近轻嗅:“是牵机药的痕迹!但药性被中和过,剂量不足以致命,却会让人长期体弱,形同病逝。”她猛地看向那幅临终图,“淑妃不是病死的,是被人用慢性毒药害了!这空药碗里装的就是这个!”
就在这时,沈万山贴身的囚衣口袋里,掉出半张泛黄的信纸。司马玉龙展开一看,字迹正是沈万山的手笔,墨迹已晕开大半,却能辨认出关键字句:
“师妹携女离宫,靖王恐其腹中胎儿威胁帝位,密令追杀。我以假死之计护她们至平阳,化名画楼画师。师妹为保阿婉,自服牵机药示弱,谎称胎死,实则将阿婉寄养民间。”
“靖王眼线未散,每年派人查访画楼。师妹容貌渐衰,却发现阿婉与她儿时酷似,恐被认出,遂闭门不出。三年前师妹毒发,临终前嘱托我:若有持玉佩者寻来,需告之真相——当年巫蛊案是靖王伪造,目的是铲除沈家势力。”
“屠龙会本是沈家旧部,近年被别有用心之人掌控,竟将复仇矛头指向司马家。我掳走容貌相似的女子,实为引开眼线,却终是执念难消……”
信纸读到最后,墨迹已模糊不清,只留下“护其周全”四个字,力透纸背。
“原来如此。”楚天佑将信纸按在桌上,指尖微微颤抖,“靖王当年怕淑妃生下皇子,威胁他的摄政之位,才构陷巫蛊案,又用慢性毒药斩草除根。沈万山假死、掳人、甚至自尽,都是为了护住淑妃之女和这桩秘密。”
白月璃整个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回想起查到的密辛,暗暗腹诽:“靖王在景和十九年暴毙,死前曾说过‘红衣索命,火焰焚心’的胡话。当时宫人都说他撞了邪,现在看来,是沈家旧部的报复。”她看向那枚合璧的玉佩,“这火焰纹,是沈家的族徽,代表‘浴火重生’。”
赵羽忽然想起那冒名顶替之女的话,皱眉道:“屠龙会为何要嫁祸王爷?难道他们不知道真正的仇人是靖王余党?”
“因为靖王的后人还在朝中。”司马玉龙目光锐利,“他们怕直接追查靖王会打草惊蛇,便想借屠龙会的手除掉我,再扶持傀儡掌控朝政。沈万山的自尽,或许就是为了让我们看清这层阴谋。”
他拿起那幅宫闱秘图,指尖点在偏殿的位置:“这里是当年存放皇家玉牒的地方,淑妃的真实身份和其女的出生记录,定是被人篡改过。沈万山留这幅图,是想让我们去查玉牒。”
白月璃望着窗外的月色,忽然轻声道:“我幼时曾在画楼附近住过,见过一个画工常在深夜送药,当时不懂,现在才知那就是沈万山。他总说‘等雪化了,就能见亲人了’……”她的声音渐轻,眼角的泪痣在烛光下若隐若现。无人注意到这轻飘飘的呢喃。
珊珊将验出的药渣与信纸上的字迹对照,忽然惊呼:“这信纸的边缘,沾着和沈万山袖口一样的花纹颜料!他当年不仅是画师,还在宫中待过,甚至可能……为皇家绘制过画像。”
楚天佑将所有线索拼凑起来,心中豁然开朗:“沈万山用一生布了这场局。假死护人,执念藏秘,最后以死明志。他画中那官服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奉靖王之命前来监视的爪牙。而屠龙会里的内鬼,定是靖王的余党,想借复仇之名掩盖旧罪。”
夜风穿过牢房的铁窗,吹得烛火摇曳。沈万山的尸身静静躺着,仿佛终于卸下了三十年的重负。司马玉龙将那半张信纸和宫闱秘图收好,目光落在合二为一的火焰玉佩上:“小羽传信回去,定要找到皇妹,不仅是为了完成沈万山的遗愿,更是为了揭开靖王当年的谋逆旧案。”
白月璃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脸上,映出与淑妃画像如出一辙的眉眼:“这是你们的事,与我这个闲人无关,就此别过,尔等珍重。”
远处的天际泛起微光,雨雾中的烟雨画楼在晨光里渐渐清晰。那些被时光掩埋的隐情,如同画楼墙上的藤蔓,终于在这一刻,顺着沈万山留下的线索,悄然攀向了真相的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