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希哈一身藕荷色缎绣云雁纹常服，未着过多钗环，正临窗翻阅着一本《山河舆志》。
心腹宫女娟儿悄步进来，并未立刻打扰，只静立一旁。直至乌希哈指尖微顿，目光从书页上抬起，她才近前几步，低声禀报，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这满室宁静。
“娘娘，延禧宫那位安贵人的底细，略有眉目了。她娘家安比槐早年发家，确是靠着祖传的制香手艺。虽然后来捐了个官做，但这识香、合香的本事，怕是刻在骨子里的。只是……奴婢暗中查访，她当初带入宫的那个最为珍视的紫檀木调香盒，如今却遍寻不着了。既无赏人记录，也无损毁报备，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奴婢疑心，怕是早被有心人谨慎藏起，或已处理干净了。”
乌希哈静静听着，面上无波无澜，只将书册轻轻合上，置于一旁的小几上。她唇角微弯，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
“安陵容……”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似在品味，“本宫从前只觉得她心思细得有些过了头，一举一动都透着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显得局促小家子气。可如今看来……倒是本宫浅薄了。能在这深宫里活下来并且往上爬的，谁又真正简单了？她这份‘细心’，用对了地方，便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刃。”
侍立在侧的另一个大宫女婵儿闻言，脸上露出忧色，忍不住接话：“娘娘说的是。想想那倒霉的余氏，可不就是……再说眼前，莞嫔娘娘才被那不知来历的猫儿伤了玉容，御医正叮嘱要万分小心，忌口忌动，恐留疤痕。这风口上，安贵人便即刻送上了自家秘制的‘舒痕胶’，日日亲自探望帮衬，情谊深重得叫人感动。可这……时机也未免太巧了。娘娘，咱们是否……该想法子给莞嫔娘娘提个醒？万一那药膏有何不妥……”
乌希哈眸光一转，落在婵儿脸上，那目光清明冷静，让婵儿下意识地噤了声。
“提醒？”乌希哈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她们如今正是一副患难与共、情深义重的模样，皇上太后看了都要称赞几句。我们永和宫此刻凑上去，无凭无据，说这些揣测之语，算什么？非但讨不到好，反倒落得个挑拨离间、眼红嫉妒的名声。”
她伸手端起手边的温茶，浅浅呷了一口，动作优雅从容。
“她既能做得如此干净利落，连香盒都处理得不留痕迹，便是早有成算。我们何必去蹚这浑水？”
乌希哈放下茶盏，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看着庭院中几株开始泛黄的银杏，声音愈发淡了。
“左右不干咱们永和宫的事，冷眼看着，远远避着便是了。那‘舒痕胶’究竟是良药还是毒药，时日长了，自有分晓。”
殿内沉水香静静燃烧，气息宁神，却也让这满室的静默，显得更加深不可测。娟儿与婵儿对视一眼，皆垂首敛目，心中凛然，不敢再多言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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