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语道瑞雪兆丰年,可今年的初雪却姗姗来迟,直到岁末才纷纷扬扬地落下,覆盖了紫禁城的朱墙金瓦。虽来得晚,但皇帝依旧兴致颇高,在毓庆宫设下了家宴。
宴席之上,暖意融融,与外间的冰雪世界截然不同。皇帝坐于上首,饮了一杯暖酒,望着窗外银装素裹的景象,开口道:“今年的初雪,来得比往年都晚了些。”
皇后坐在他身侧,闻言温婉接话:“虽来得晚,却是好兆头,瑞雪兆丰年,预示着来年我大清必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皇帝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下方妃嫔的席位,似乎在寻找什么,随即问道:“莞嫔……今日还是没来吗?”
皇后早已备好说辞,从容回道:“莞嫔妹妹一早就让身边的崔槿汐来景仁宫回话了,说是身子仍有些不适,怕扫了皇上的兴致,便不来赴宴了。”
“嗯,”皇帝淡淡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难怪朕瞧着席上人似乎少些。”
皇后又补充道:“另外,筠涵公主和温宜公主年纪都小,最是怕冷,淑贵妃和曹贵人也提前向臣妾告了假,说是不便带着孩子冒雪前来。”
皇帝对此倒很宽容:“筠涵和温宜都还小,畏寒是常理。本就是家宴,随意些也好,不来便不来。苏培盛,记得吩咐御膳房,将她们的席面妥善送到永和宫和启祥宫去。”
“嗻。”苏培盛连忙应下。
皇帝的目光又转向皇子席位,落在四阿哥弘历身上,语气缓和了些:“弘历,待会儿散席后,你去永和宫好好给你额娘请个安。教授你学问的夫子向朕回禀,说你近日读书极为刻苦,总是最早到上书房,最晚离开。勤奋是好事,但也要懂得劳逸结合,切不可操之过急,反而伤了根基。”
弘历立刻起身,恭敬行礼:“是,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诲,定当注意。”
这时,敬妃看了看席位,轻声提醒道:“皇上,皇后娘娘,惠贵人似乎也还未到。”
皇后微微一笑,语气笃定:“惠贵人是最懂规矩分寸,定是雪后路滑难行,耽搁了片刻,敬妃不必忧心。”
她话音刚落,毓庆宫的门便被太监从外推开,裹着一身寒气的沈眉庄走了进来。她脸颊冻得微红,发髻和斗篷边缘还沾着未化的雪花。
“嫔妾来迟,参加皇上,皇后娘娘,请皇上、皇后娘娘恕罪。”沈眉庄跪下请罪。
皇后和颜悦色地问道:“快起来,地上凉。今日怎么来迟了?可是雪天路不好走?”
沈眉庄缓缓起身,目光不经意般扫过帝后,声音清晰而柔和:“回皇后娘娘,并非路难行。只是嫔妾方才经过倚梅园时,见园中红梅映雪,凌寒绽放,景致实在动人,一时贪看,便误了时辰,还请皇上、娘娘恕罪。”她言语间带着对美景的由衷赞叹。
皇后闻言,前些日子乌希哈的提点言犹在耳,此刻沈眉庄这番“贪看梅花”的说辞,其下隐藏的深意,皇后瞬间明了——甄嬛,要开始行动了。而皇后,自然也乐得顺水推舟,帮她一把。
于是,皇后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兴趣,顺着沈眉庄的话道:“哦?雪中红梅,定然是清雅绝伦,好看极了。难怪惠贵人流连忘返。”
皇帝本就因雪景心生惬意,听闻此言,兴致也被勾了起来,朗声道:“既然有此等难得的美景,岂能辜负?诸位爱妃,不如随朕一同前往倚梅园,共赏这雪映红梅的盛景如何?”
帝后发话,众人自然无有不从,纷纷起身称是。
而此时,倚梅园内,甄嬛早已屏退左右,独自一人静立其中。四周红梅傲雪,暗香浮动,清冷孤寂。她穿着素雅的宫装,外面罩着一件厚实的斗篷,内里却小心翼翼地藏着那些费尽心思才寻来的、在温暖环境中勉强存活的蝴蝶。
以色侍人,是她往日最不屑的手段。可如今,为了在这深宫中活下去,为了给那未出世便夭折的孩子讨一个公道,她不得不亲手将自己变成曾经最厌恶的模样,精心策划这场以美色和心机为武器的复宠之戏。
皇帝携众人踏雪而来,远远便看见梅林深处,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跪在皑皑白雪之中,双手合十,似在虔诚祈祷。雪花落在她的发间、肩头,与周遭的红梅、白雪构成一幅凄美动人的画卷。
“嬛嬛?”皇帝试探地唤了一声,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那跪着的身影微微一动,仿佛被惊扰,缓缓站起身来,转过身正是称病不出的甄嬛。
就在她转身展颜,斗篷微微敞开的刹那,奇迹发生了!数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竟如同被花仙召唤般,从她的斗篷内翩然飞出,萦绕在她周围,在她清丽苍白的面容和素净的衣袂间流连起舞!
红梅,白雪,美人,彩蝶……这超出常理、近乎梦幻的一幕,瞬间击中了所有人的心扉,尤其是皇帝!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艳与震动。眼前的甄嬛,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哀愁与坚韧,在冰雪和蝴蝶的环绕下,美得不似凡人,仿佛九天玄女坠凡尘,又带着一种易碎的脆弱感,极大地激发了他的怜爱之心。
他甚至顾不上帝王的威仪,快步上前,毫不犹豫地解下自己身上那件玄色厚裘披风,亲手、带着一种珍视的姿态,披在了甄嬛那略显单薄的肩膀上,将她牢牢裹住,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雪地寒冷,你怎么跪在这里?仔细冻坏了身子!”
甄嬛感受到披风上残留的、独属于皇帝的龙涎香气和体温,垂下眼睫,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轻轻道:“臣妾……只是想为皇上、为大清祈福。”
这一刻,倚梅园中,蝴蝶为媒,冰雪作证,甄嬛以一场精心编织的“神迹”,成功地再次牢牢抓住了皇帝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