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似乎风平浪静,大家都在紧张地备战高考。
没人再提起乔姐。
只是许愿和陈迟在.上楼的时候,时常会站在那个门口停一会。
想着那个对他们很好的女人。
陈迟出去的时间变少,留在家里陪伴许愿的时间变多了。
许愿总是笑着让他不要担心,但陈迟并没有宽慰多少,他担心着她的状态,担心她的压力。
但除了陪着,他也不能做些什么了。
“明天晚上想吃什么?周天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吧。"陈迟放下手机,询问着许愿。
许愿瞥见手机.上的页面,清一色的!都是关于考前注意事项,无论是从吃食还是从心理状态,都认认真真地写在了备忘录里。
“想吃辣的,你都好久没让我吃
了。”许愿微微撅起嘴,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
陈迟捏了捏她的脸“行吧,明天晚.上给你做。”
“那我去学校啦。”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考试卷子已经堆了一抽屉,许愿正在整理收纳箱里的卷子。
“今天这么早就收拾东西啦?"古清走了过来。
许愿把要看的卷子和书收到书包里,“对啊,早点回去,我哥说给我做了好吃的,要走了,一起?”
古清点了点头。
“你看了卷子了没啊,这次我考的好差啊,也不知道高考难不难。”
“没事,放轻松点。”
古清垂着头说:“满分一百五我就考了五十,我都要崩溃了。”
许愿拍拍她的肩,“没事的,错题你看了吗,后天来学校我教你吧。”
“行啊,数学简直不是人学的。”
许愿笑着摇摇头。
两个人走着,穿过一条小巷,古清走得快了些,许愿在后边慢悠悠地踢着小石子。
“许愿!"
许愿听到有人叫她,下意识的想回过头,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头部被狠狠地打了一下。
头很疼,也很晕。
她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似乎是穿着校服的男生。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天空扭曲。
“许愿。”
她听到古清撕心裂肺的声音,感觉到有黏腻的血液流了下来,古清不断的喊着她的名字,眼泪滴着她的脸上。
她想说,怎么了?别哭。
她手上的红丝带飘呀飘,很鲜艳,许愿想伸手抓住。
她出现了幻觉。
她好像看见了许易骑着自行车,在她放假后的第-天准时载她去学校。也许,再过不久,许易的自行车后座就可以坐一个他爱的女孩子了。
看见古清的红丝带,她熟练地织着围巾,教她简单的方法。再过几十天就高考了,她的数学题不知道没有她之后会不会有人愿意教她,会不会有人再欺负她。
看见乔姐穿着那一身干净的连衣裙,牵着她的手,蹲下身给她擦汗,跟.她说,无论生活在哪里,都有选择的权利,都有去爱的权利,无论你爱的是男,是女。
她看见了那天陈迟背着她回家。
那天写在备忘录里的话。
那天陈迟回家累得趴在桌上睡着了,她看见陈迟疲惫的脸,还那样年轻。
那个浅尝辄止的吻。
那个还没有说出口的喜欢。
但她很庆幸,至少,陈迟什么也不知道,这些情意,在自己死后,不会造成太大的困扰。
她还想再问一句,如果多一张船票,陈迟,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再也没有机会了。
希望以后,会有人愿意跟你说这句话。
“哥哥... ."
“我好... ."”
许愿的声音就那样弱了下去,直到没了声音,眼角流下了泪。
古清抱着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生,是上次在篮球场用篮球砸许愿的人。那个男生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状况出现,手里的棍子沾染上了血迹,被他扔在一边,见情况不对,早都跑了。
她呆呆的坐在那里。
那个说要教她数学题的人,那个帮助她的人,那个害羞的笑着说要给哥哥织围巾的人。
在她的怀里,没了呼吸。
陈迟接到古清的电话时,大脑一片空白,气喘吁吁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古清抬起头,看着陈迟苍白如纸的脸,恍惚着颤声说:“她说,哥哥,我好疼。”
“你听到了吗?"
陈迟的双手颤抖着,搂着许愿,不停的擦着她头上的血。
失声痛哭。
他抓着古清的手,状似疯癫。“她没有死对不对?”
“她还会起来,再叫我一声哥哥。”
古清哭着拼命摇头,-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迟神情恍惚,这条巷子那么黑,那么脏,他的许愿,怎么可以躺在这里。
这条巷子,太像第一次遇见许愿的时候的那条了,但不会再有人来抱他了。
不会了。
许愿不在了。
陈迟疯了。
他好像很清醒地安排着事情,这些安排,他很熟悉。
当年,他也是这样,为叔叔阿姨安排着身后事。
他浑浑噩噩地从医院回到家,他到现在都不能接受许愿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他站在厨房里,打开手机,认真的看着菜谱,不太熟练的做着菜。
菜都炒好后,端上了桌。--个人静静地坐着。
“愿愿,吃饭了。”
王一博轻声说。
没有人再应他。
陈迟红了眼,带着哭腔。
“都是你最爱吃的,我亲手炒的,你不尝尝吗?
陈迟摆着两个碗,缓慢的夹了菜放在对面的碗里。
他看着对面。
好像看见了许愿,她正吃着饭,嘴里塞的满满的,脸颊都鼓了起来,吃得很香。
陈迟笑着流泪,慢慢地,许愿消失了。
面前,空无一人。
他低下身,双手捂着脸,泪水就从指缝间流下。
陈迟翻开她的书包,帮她把书本和卷子放好,抚平卷子上的褶皱。
贴在桌.上的便利贴还写着今天要完成几张卷子,看几道错题。小日历上还把生日画了圈,上面写着成年长大。
打开许愿的柜子,里面放着一条还没有织完的围巾。他想到以前冬天的时候,许愿就每天都提醒着他要带,但每次他都忘记,等许愿生气的时候,他笑着说要是是许愿亲手织的,他一定会记得。
他感受着围巾柔软的触感,可以想象到许愿皱着眉在灯光下,把这条围巾拆了织织了拆重复的动作。
他想到许愿小时候软乎乎的,脸颊肉肉的,喜欢跟着他,疼的时候给他的伤口吹气,糖要留着给他吃,开心的事情会跟他分享,他难过的时候会安慰他。
陈迟看着有密码锁的抽屉,用许愿的生日没有打开,思来想去,用了自己的生日。
转动了。
抽屉里放着一本本子。
陈迟翻开,本子只用了一面,后面全部都是空白。
那一面只写着两个字。"陈迟”
陈迟把本子放在心口,那两个字,像密密匝匝的线,一点一点缠绕着自己的心。
那两个字,是许愿最重的情意。
陈迟觉得自己的心疼得厉害,疼的呼吸不过来,他只能无助的抓着心口处的衣服,大口大口喘着气。
太疼了。
不自觉的流下泪,他好像体会到了许愿临死前的感受。
他只要一闭眼,就会梦见许愿窝在他的怀里,对着他说哥哥,我疼。
陈迟蜷缩在床上。
他想到许愿干净的笑颜,纯净清爽,像那夏日的风。
他想到许愿眼里的美好和深邃,浩瀚如星空,像冬日后的春暖花开,黑夜后的明媚暖阳。
一眼,岁月悠长。
陈迟看见了很多的血,很多很多,向前蜿蜒流去。
他看见许愿在对着他笑,眉眼弯弯,向他伸出了手。
想象着那是许愿十八岁的样子。
答应了许愿要给她过生日,要给她买礼物,要请大家来吃饭。
自己最爱的人,这辈子最在乎的人。
却永远停留在了十七岁。
还没有跟自己去过更好的生活,自己也来不及看见她成年的样子。
那些想为她买成年礼物的钱,却用来为她买了墓碑。
那天晚上的那个吻,他还记得,不想忘记。
我好想你,许愿。
再也不会有人愿意跟我说那句话了。
我想跟你走。
我也愿意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