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清泠休养了三个多月，期间润玉日日来幻灵族，可都被离渊强大的结界挡住，直到簌离从人界历劫归来，他依然没有再见到清泠。期间，霃萧去结界外与润玉深谈了一次，至于内容，唯有他二人知道，那次之后，润玉便不再来离渊打扰清泠休养。清泠好奇，但不论她如何威逼利诱，霃萧始终不肯多言。清泠便也不再纠缠，身体完全恢复之后才想起羽姝，她去了关押羽姝和姜莞的地牢里，她和她们母女，终究需要一个了断。

“主上，要不将她们提到偏殿吧？您的身子刚好，这地牢味道太难闻了……”合欢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替清泠驱赶空气中的灰尘。

“不必。”抿了抿唇，一股子铁锈味儿，清泠垂眸不再看合欢，只踩着濡湿的地，一步步往地牢而去。

地牢里点了很多灯，亮得让她有些不适应，进门闭眼半晌，才看清里头的场景。

霃萧背对着她站在羽姝面前，姜莞已经化作人形，和羽姝跪坐在地上，看见她来，姜莞和羽姝强撑着站起身来，背脊挺直了些，目光里充满怨恨。

 “主上。”霃萧回身一礼，清泠淡淡颔首，径直坐在霃萧事先准备好的椅子上，面对面看着姜莞母女：“见了本尊不跪下，是还要本尊请吗？”

冰冷的语气，比昔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莞冷笑：“本神乃是你的嫡母，不管你认不认，都是你父正妻！你的长辈！断没有向你一介庶子跪拜的道理！”

清泠轻笑，淡淡扫了眼羽姝：“怎么，你也是本尊长辈？”

羽姝对上清泠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心有不甘，可终究黛眉一皱，低着头缓缓跪了下去。

“拜见长姐。”她说。

清泠侧眼看向别处，淡淡道：“事到如今，这声长姐，本尊可不敢再受了。”

 “你到底想怎样……”羽姝一脸气愤地看着她，眼眶微微发红。

 “不怎么样，有些事情想要问清楚而已，时候不早。”清泠面无表情地道：“还请羽姝仙子痛快些，早点问完早点散场。”

羽姝目光躲闪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眼里墨色翻涌，清泠道：“说说你与鹏妖王密谋了什么。”清泠冷笑出声：“妖界不同于魔界的内乱自顾不暇，不会因为一纸婚约打消对幻灵族的觊觎之心，你这个棋子好歹顶着幻灵族嫡女身份，没那么容易被放弃。”

羽姝被戳中心事，一咬牙，恨恨道：“那又如何？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多说一个字。别问为什么，因为我恨你。”

“你恨我，这就是你勾结妖界背叛父母之邦的原因？”清泠挑眉问她：“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该死？”

羽姝皱眉看她，就见她一双杏眼直直地看过来。

 “子弄父兵，囚禁嫡母，逼走亲妹，嚣张跋扈，杀伐无情，你不该死吗？”羽姝忽然轻笑，“哦，不，你不是该死，而是本就不该存在！一个凡人所生的异类本就不该存在！你就是那逆天夺命的妖孽，你毁掉了我们所有人的生活！”

霃萧冷冷看着羽姝，眼底杀气四溢，仿佛羽姝再多说一字便会身首异处一般。清泠怔然了一下，转瞬扑哧一笑，笑过之后，正色道：“异类？逆天夺命的妖孽？就算如此，那也是本尊有逆天而为的本事！至于你说的，子弄父兵，囚禁嫡母，我认！玄毅自私自利德行有亏，姜莞心狠手辣倒行逆施，本尊不过顺应民心而已！至于逼走亲妹，”清泠冷笑一声：“你自己要走，本尊还求着你留下不成？嚣张跋扈，杀伐无情，本尊天性如此，你能奈我何？不服憋着。”分明是清秀内敛的杏眼，在她这里，却迸发出一股子摄人的气势来。

羽姝冷笑道：“要杀便杀，本神与你无话可说。”

清泠手指暗中收拢，慢慢紧握成拳，道：“你对我下毒的时候，勾结鹏妖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羽姝看着她，沉默。怎么可能没想过呢？清泠的手段她很清楚，可清泠的心软，她也很清楚，若还有机会，她也依旧会这样做，她与清泠早就不死不休，清泠不过凡人之身修炼，却能五系精通，而她是九尾狐血脉，凭什么她的资质却比清泠差了那么多！清泠不过庶出妖孽，而她是名正言顺的幻灵族嫡女，凭什么清泠可以手握大权！只要清泠消失了，她才能真正成为光芒万丈的天之骄子！

看一眼她的表情，清泠也明白了：“不管我有没有囚禁嫡母，你都压根没想在幻灵族中，姐妹和睦地安稳过一辈子。”这句话说得很轻，回荡在地牢里，像夹着秋雨的凉风。

羽姝呼吸有些困难，白着脸看着她，僵硬地站了好一会儿，垂眸道：“你我早就不死不休，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你恨我不是你自轻自贱的理由。”清泠淡淡瞥了她一眼。

心口一点点收紧，羽姝像是预料到清泠会说什么，颇为狼狈地别开了头。

然而清泠的声音还是钻进了她的耳朵：“你只是嫉妒，只是不甘心罢了。因为我永远是你可望不可及的，所以，只有杀掉我，你才能不那么难堪，不那么自卑。若当年我真的被你毒死了，你会后悔吗？”

会后悔吗？显然是不会的，清泠是压在她心上的一座大山，清泠不死，她永远无法摆脱心魔……羽姝捏了捏手，慌张和心虚涌上来，让她有些无所适从，指甲掐进肉里，她不敢抬头，也不敢吭声。

面前的人安静地等着，等了许久也没有得到回应，却是低低地笑了出来：“姜莞若有你这份歹毒，也许我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衣摆被人捞起来，清泠缓缓蹲在她面前，伸手将她的鬓发别去耳后：“你想与我不死不休，可你注定不能如愿。以你的资质，再修炼万年也比不上我。”

干裂的嘴唇动了动，羽姝躲闪着眼神，脸色惨白。

清泠定定地看着她，薄唇上毫无血色，碰着她脸颊的手指冰凉如雪：“你可以走了，带着姜莞一起走，我，从来没有将你放在眼里过。”

清泠站起了身，淡淡道：“从此以后，幻灵族再无你们母女的容身之处。”

 “不……”姜莞红了眼睛：“我是你的嫡母，你没有权力赶走我们，你没有……”

轻嗤一声，清泠看着姜莞，淡淡道：“身为族长，我有权处置任何一个违反族规的族人。羽姝勾结妖界，乃是死罪，你身为其母，养而不教，有何颜面留在族内？踢出族谱，逐出离渊，已经是从轻发落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捶了一下，姜莞哀哀地求她：“你想撒气就罚我吧！放过羽姝……”

 “你妄想。”清泠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清泠！”

沙哑的声音响彻整个地牢，然而清泠步子微顿，转瞬就消失在了门外，放逐，或许是最好的结局。